“你他娘的!”叶荣添又一个热茶杯朝他砸过来,滚烫的茶水泼了他一头一身,皮肤变红,头上被砸的地方立马鼓起一个大包,杯子再啪的一声脆响,掉到地上摔成几瓣,留下一地碎碴。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那掌柜的哪还有平日的威风,吓得差点口不能言。
府衙端坐的方知府显然也有些坐不住了,这二三十人口口声声让他给做个见证,见证什么?还不是牵扯着叶家!
“一派胡言!道听途说、捕风捉影之事也拿到公堂之上来说?”方知府一通脾气发下来,这三十来个汉子惊若寒蝉,果然全噤了声。
“再这般执迷不悟,大棒子打出去!”这些人又不是来告状,杀威棒也不能打,方知府也不想在这个事情上再多说,只想草草收拾局面算了。
“方大人好威风啊!”
突然一声清响的男声响起,接着一队衣甲锃亮的侍从拥着一位身形高挑的华服男子随后进了府衙。
方知府闻言抬头张望,刚好看到这样的一行人,当即脸色急变,起身下堂,屈膝下跪大礼参拜。堂下二三十个人本欲退下,这下被堵在门口,进退不得了。
门外看热闹的人群里,手摇折扇的‘翩翩少年’也是一楞,这样有些不符合剧情发展啊?
现在闻香斋信誉倒地,连带出叶家声名狼籍,等掌柜们功成身退。所有点心铺子的归属在府城百姓和方知府面前过了明路,表明与她再无相干,能保下这些点心铺子,那她的计划就算成功了大半。
那些围衙的苦主是桃花专程用来给方知府添堵的。大唐的律法里有一条‘法不责众’的规定,这些苦主讨伐的都是叶家,这样方知府想要当众包庇他也不太容易,而且所有的法规法责也怪不到这些苦主的头上。
无论方知府如何了结,这事对叶家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在绝对的权力压制下,桃花一介村姑肯定玩不过他们,但还不准给这对狼狈为奸的人添点堵啊?可这出现的又是哪一尊佛?有点脱离剧情啊。
掌柜们还没有出来。女扮男装的桃花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了。生生止住了后撤的脚步,挤近府衙大门。
“下官不知恒安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方知府人虽然低头垂目跪在地上。并随着来人的走动而灵活改变自己的朝向。还丝毫不显慌乱。在礼仪上做得无可挑剔。桃花却觉得他的内心并不显得有多恭敬。
此时门外的人见知府大人都已经跪下,大部份都自动自发的跪拜下来,少数弄不清楚状况的。比如桃花,这时候也已经收到衙差的提示,得行跪礼参拜。
桃花躲在人群里,屈了膝盖微蹲着。不是她有意矫情,而是她觉在这个处处都力不从心的时代,唯有这些小小的上不了台面的反抗才能让她稍稍能找回点做人的自信,像她这样具超前意识,崇尚平等自由思想的人却偏偏活在这特权的社会里,有谁知道她压抑得快要窒息!
所有的人收敛呼吸,差一点把头埋到前面的土里,如果桃花一个人抬头挺胸就太显眼了,她也不得不尽量缩起自己的身子,头偏起来,目光从前面微小的空隙里望过去,只能看到一身精致的绛紫大团花绫罗袍下摆一闪而逝。
恒安王?这人桃花听说过,据说是皇帝很宠爱的一个儿子,恒河府是他的封地之一。
而且当初桃花到府城赚取的第一桶金就与他有关。
西城仁德街上卖葱花饼,就是在他的府邸建造工地上。
桃花还没弄明白局面怎么成这样,就听得有衙役似的人在说,如有冤屈的,可联名上述,今天恒安王给大家作主。又劝说大家不要怕,联名上述不同于击鼓鸣冤,不需要打杀威棒的。
那人具有诱|惑性的语言一下就把那些大气都不敢出的苦主给吸引了,一时间哭诉声响成一片。
府衙里随即出来不少人,那些人效率很高,把苦主们集中起来,挨个儿给他们写状纸,录口供。苦主们看到了讨公道的希望,一个个找证物、寻证人,忙乱起来。
桃花看热闹的心思再也没了,显然来者不善,但照这个情形看,应该不会对她造成不利。
果然,不多久,听说叶家家主叶荣添已被恒安王传唤到堂。当面对质,那叶荣添自然不会承认这些点心铺与他家有什么关系,那些掌柜的都被放了回来。
随后的事很有戏剧效果。
几桩人命案子板上钉钉,纵使叶家应对及时,适时找了替罪羊,但叶荣添从五品的军部官职却是不保了,方知府也遭到恒安王训斥。恒河府的所有军政大权来了个彻底的大清洗。
这时候,桃花才幡然醒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搞了半天,自己就是那只可怜的螳螂!自己做的一切努力被别人捡了大便宜!
“哼,这个恒安王倒是好手段,时机把握得这么准,一过来就把恒河府给接收了。”一想到这个桃花心里就忿忿不平,自己做点事这么不容易,别人怎么就这么命好啊?
整个梅园却是喜气洋洋的,这次的危机算是解除了,叶家这个莫名其妙对上的对头倒了大霉,往后的日子应该会过得安生了吧,连成天板着脸的竹妈妈都带着笑。
“主子,咱也不亏啊,那叶家倒了大霉,哪还有心思对个小点心铺子上心?而且主子的户籍身份不是也被恒安王给正名了吗?把匾额往庄子上一挂,看往后谁敢再来撒野!”
痛打落水狗这事桃花觉得自己应该算拿手,叶荣添和方知府那对难兄难弟遭难的时候。往日里受过的委屈还自己独吞,那就不是人而是神了!
那恒安王倒也大方,说是感念桃花小小年纪一片良善之心,大灾当前,舍已为人,堪当官民之榜样什么的,大笔一挥,亲赐‘良善人家’的匾额一枚,今天正要去谢恩呢。
“竹妈妈,你说。我今天去还能再要点利息吗?”桃花偏了偏头。不想一缕正在竹妈妈手里没梳好的头发被扯动,痛得她龇牙咧嘴。
“哟,痛了吧。”竹妈妈吓得不轻。
“没事,没事。不讨点利息好像有些亏。太划不来。咱们可是帮了他大忙呢。”
“呵……主子。恒安王的利息可不好讨。”
“哦?竹妈妈很了解恒安王?”桃花这才仔细打量起她的这个妈妈来。
身手敏捷。面目庄重,见识不凡,偶尔几句见解还是忧国忧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