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数年前,那一点笺纸上的桃花带出多少儿女的情思,清和终于发觉连自己徒弟也无能例外,只见那笺纸上用清和再熟悉不过的飞白书写着两行
‐‐雪月梅花三白夜,酒灯人面半红时。
诀微长老摩痧至这两行字的修长手指微微一顿,仿佛在他临行前,夏夷则欲说未说的情愫都透过这薄薄一张纸纠葛的缠上他的皮肤,带着青年倾诉的欲望。
道者拿了信纸与浣花笺下了榻,在靠墙的木质书架上开了个盒子,他将信纸折叠齐整放了进去,喀拉一声轻响,盒子又盖了上。清和望着窗棂,自语般叹道:&ldo;快了罢‐‐&rdo;
第25章二十四
二十四
十五过后的第四日,原本一片死寂的秦陵终于有按耐不住的东西汹涌而出。
夏夷则亦是第一次见得那泥石铸造的兵俑冲入营地外围,届时正值日落日分,所幸几次袭击下来,秦炀已有了应对经验,因而伤亡甚小,夏夷则本想以太华道术相助,秦炀却拦住他道:&ldo;这般情形应付尚且不难,殿下暂且不要出手‐‐&rdo;
夏夷则心知秦炀并非恐他受伤无法交差,想必是另有打算,因而便也安心在营地最高处与秦炀观战,那三具兵俑既不知疼痛,也没有疲惫,然则训练有素的百草谷将士先斩断双臂,又折断下肢,动作利落十分,夏夷则一时甚是赞叹,秦炀却叹道:&ldo;第一次交战时也是手忙脚乱,殿下看这几具兵俑,可是真的应了那妖孽横生,兵佣复活的流言了吗?&rdo;
秦炀此言虽有玩笑之意,夏夷则却凝神半晌,摇摇头道:&ldo;依我之见,只怕未必‐‐这三具兵俑动作太过僵硬死板,且我察觉到兵俑周身有灵力的气息……想来大约人祸的可能性更多罢。&rdo;
秦炀听得此言,看向夏夷则眼中不禁有赞赏之意:&ldo;三皇子这个看法倒是与一位先生不谋而合?&rdo;他见夏夷则颇有疑惑的看来,便又道:&ldo;这位先生方才刚到‐‐算是臣请来的军师‐‐&ldo;
夏夷则闻言再度一愣,心中隐隐约约仿佛有了轮廓,他语气有些焦急:&ldo;什么人?&rdo;
&ldo;故人。&rdo;秦炀只吐出两个字,便抬起手臂一指营地北方:&ldo;就在那,殿下自己去看罢。属下要先去‐‐&rdo;
他话尚未说完,夏夷则便已是等不得的往那个方向去了,
只见一道清瘦人影伫立于崖头,晚风扬起衣角霜白,上方寥寥一只同色寒梅,隐约透出一股太过熟悉的风雅余香。
他走的越近,便看的越清。那背对着他的身影那的确是清和,就算他没穿那一身深蓝道袍,臂弯处没悬着太极尘,头上也没带着道冠。夏夷则还是一眼认出,那就是他的师尊。就是清和。
他猛的上前几步,虽然犹豫却还是紧紧的从背后抱住了清和。
清和本正在望着秦陵若有所思,此时被他猛的一抱,竟把他唬住了。也就是清和此时拂尘不在手中,否则早就下意识的将太极尘一挥一扬,摔此人个人仰马翻。
&ldo;师尊……&rdo;夏夷则不知将这两个字在唇边翻涌了多少次,此时喊出带着七分思念,两分情意。还有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ldo;……夷则。&rdo;清和拍了拍夏夷则的手背,安抚般的低声说出了他的名字。
&ldo;师尊……弟子……&rdo;夏夷则一开口,又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他想看一看清和的脸色,倒真有些不舍得松手,反倒是清和自然的握住他的手轻轻一转身看向他道:&ldo;夷则,营中慎言。&rdo;
夏夷则点点头,他见清和未着太华服色,便已明白了大半,可仍是问了句:&ldo;那弟子‐‐不,是我,我该称师尊什么?&rdo;
这话倒当真让清和想了想,叫公子?年龄不大对吧。叫军师?清和也不是来当军师的。最后他在心里有了决定,笑着对夏夷则道:&ldo;你叫我先生便是。&rdo;
夏夷则眼睛一亮,点点头:&ldo;是,那我便叫师尊为先生罢。师尊如何称呼我?&rdo;
清和了然的哦了一声,不由得将夏夷则调侃一番:&ldo;这好办。三皇子、殿下、李公子、李炎。夷则想听什么?&rdo;
夏夷则只得莞尔:&ldo;先生喜欢什么便叫什么‐‐&rdo;此言落定,他略一低头,唇角贴着清和鬓角轻轻擦过,清和听得自己的徒弟轻声道:&ldo;师尊‐‐我很想你。&rdo;
清和自是先往夏夷则营帐而去,入内见物品摆放整洁有序,唯案几上留着一个木制棋盘,上方落着一盘残局,清和掠过一眼,虽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甚是讶然‐‐虽说自古以来工于心计者多擅围棋,然而这一局中的白子,即是以清和眼光来看,也只觉这当是他与弟子的一盘对弈‐‐
&ldo;你是把你师尊的棋路揣摩透了罢‐‐&rdo;夏夷则提着茶水入内,却见清和坐在案几旁,看向他的目光里甚有笑意。
他一时不答,只回以一笑,便倒出两杯茶水递与清和,清和却是已在案角棋盒中摸出一枚白子,正看着棋局陷入长考,全然不曾理会得夏夷则。
夏夷则正欲开口,却听得清和道:&ldo;有始有终‐‐为师与你将这盘棋下完,快坐‐‐&rdo;
夏夷则只得先在清和面前坐定,低头看了黑白两色的棋局,又观清和方才落子的方位,思虑再三方才落子,师徒两人你来我往,一时帐内只闻轻微的落子之声。
第26章二十五
二十五
白日里看着秦陵,风景倒好。可入了夜,不知是不是当真因为这是一座坟墓,人在营帐中一坐,只听的外面是风吹树枝,嗖嗖作响。想必营帐外是乌鹊空中分飞,万木遍染寒霜。
二人酣战下来,最后数子之时,黑子仍是赢出两子,然夏夷则道:&ldo;弟子执黑先行,师尊所接本是残局……这一局还当是师尊棋力更胜一筹。&rdo;
清和见夏夷则正一一取下盘中棋子,倏然轻笑一声:&ldo;夷则甚么时候也学会这般恭维了‐‐&rdo;
夏夷则倒也不置可否,帐内炭火融融,他此时细看清和气色方定了心,只道:&ldo;弟子这话说的并不违心……况且终究师尊不在,棋力再深亦是无法完全布出师尊棋路……&rdo;他说话间已是将棋子拾毕。
而清和顺手推开棋盘,顺手取过案角处的砚台与墨锭,夏夷则扬眉,心道师尊怎知他要写信,却见清和已挽起右手霜白衣袖,手腕微动,不紧不慢的将墨锭缓缓研开,此时帐外似是起了一阵狂风,直吹得帐帘处发出一阵剧烈抖动,夏夷则将笔尖缓缓溶开,沾了沾墨,却是心不在焉的说道:&ldo;秦陵到底还是座坟墓,白日里看着风景尚好,到了夜间却总有狂风阵阵,甚为阴冷。&rdo;
&ldo;这是自然。&rdo;清和搁置了墨锭方淡淡道:&ldo;上一次来到此处,倒与青崖先生探过此地的风水‐‐常理来看,背后靠山面前有河,本应是很不错的位置了。&rdo;说罢他扣了扣案面:&ldo;快写完与你父皇的奏报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