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叹了口气,低声道,&ldo;你当时也只能那样说了,只是如此一来,她近日是必定要喊你上门帮忙的。偏偏我们又不好太急着回天水去,这一两个月,要辛苦你了。&rdo;
善桐微微冷笑,想到桂元帅看桂太太那几眼,便道,&ldo;我是不怕她,大不了闹个鱼死网破的,她私底下拿捏大儿媳、把你压得有苦说不出,别人看不出,你叔叔是看不出的?反正都是顾念夫妻情分,不愿意生事而已。她要以为我和大嫂一样,是任她欺负的料,她就等着瞧吧。&rdo;
含沁噗嗤一声又笑起来,摸了摸善桐的脑门,他亲昵地道,&ldo;你倒是有板有眼的,应对得丝毫不落下风。我还真当你却不过面子,要答应下来呢。没想到一招荡开,倒是正中婶婶痛处,又给了叔叔一个话fèng。&rdo;
&ldo;那还不都是……&rdo;善桐话说到一半,自己不禁就叹了口气,低声道,&ldo;还不是祖母和娘教得好?&rdo;
过了这近一个月时间,她也渐渐冷静下来,想到回门当天的不快,心里也不是没有悔意。提起王氏,心绪又有了几分低沉,含沁看在眼里,不动声色,也不提起这一茬,只说,&ldo;其实最重要还是叔叔犯了疑心……我请许家帮忙提亲这件事,令叔叔很不高兴。毕竟我是老九房的血脉,和许家走得太近,他面子上是下不来的。我就想着叔叔不会这么简单就算了,现在看来,要是再推却了他的提拔,恐怕会让老人家心冷,兄弟间也有话说。&rdo;
&ldo;那你就实话实说好了,你就说她是决不会为你说上我们这么好的人家的。&rdo;善桐不禁气道。&ldo;兄弟们看不出来,难道他看不出来‐‐&rdo;
话说到这里,自己都断在了喉咙里:桂太太对含沁就算是再面甜心苦,那好歹面上也是甜的。二老爷够看重梧哥了吧?为了梧哥和生母之间那不尴不尬的关系,和王氏吵也是吵过了的,到末了如何?还不是要站在王氏这边来捂住事情真相?这世道就是这样,嫡出为大,除非是犯了触犯人伦的大错,否则这当家的老爷为了庶子和主母过不去,那就是偏庶压嫡,放在哪户人家都难免被人笑话!她自己就是嫡出,难道还不明白里头的道理?
虽说也不是没想过老太太和母亲口中的&ldo;含沁不是良配&rdo;,但事到临头,善桐才发觉以含沁的尴尬身份,以桂太太的脾性来说,这十八房的当家少奶奶,是要比大家大族的宗妇,还要难为得多。
她看了含沁一眼,见含沁也正略带愧疚地看着自己,便不禁轻轻地叹了口气。
再尴尬,那也是自己惹出来的祸事,要不是为了把自己说回来,含沁也犯不着触怒嫡母,引得生父犯疑心。现在再来抱怨已成的事实,只会让两夫妻之间离心吧。
&ldo;你用不着不好意思。&rdo;她便推了推含沁的胳膊肘,&ldo;我也是想过了才嫁进来的,你又没有骗我!&rdo;
话虽如此,含沁也配合地笑开了,但以善桐对他的熟悉,还是能看得出他在笑容背后的勉强。她心中又是一痛,暗自警醒自己:以后遇到桂太太的刁难,自己嘴上可要有个把门的,不能再有什么说什么了。
虽然从前对含沁她是言无不尽,但现在是夫妻了,两个人又有这一段复杂的过去,很多事反而要有所保留。有些事,还是只能靠自己才立得起来。
善桐就又在心底叹了口气,才把话题扯开,和含沁商议了半个晚上,含沁想了半天,也只好说,&ldo;既然到了这一步,为免真的和叔叔一家生分了,这差事是肯定要领的。&rdo;善桐也觉得他说得在理‐‐不过按她来想,以桂太太作风,她之所以会答应桂元帅提拔含沁的建议,只怕还是为了推出自己的管家论。现在管家的提议被太极拳给打没了,含沁又要进系统做事,只怕桂太太心底是又要添上不舒服了。现在桂元帅在家还好,要是桂元帅出了西安,只怕她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只是看了看含沁,她又把话吞回了肚子里:男人就该安心做事,内宅的战争,还是要女人自己去打。
果然,第二天含沁去了元帅府,没有几天就领下了差事,此后也要天天上衙,直到去武威定西一带换防,这边桂太太过了几日也派人去请善桐,打的旗号就正是&ldo;秋后算账,府里忙不过来,请少奶奶去照看着家里的琐事&rdo;。善桐没有办法,只得打扮起来,在心中计量定了,往元帅府过去接受桂太太的蹂躏。
作者有话要说:站在正室角度来说……
我觉得桂太太和王氏没啥本质上的不同啊
177、拆招
善桐倒是猜得不错,这一回兴许是因为桂元帅没在府里,几个少爷也都各有事忙,桂太太对她的态度就要冷淡得多了,把她晾在大堂里小半个时辰,都没有人出来搭理她,身边两个老妈妈伺候茶水,倒是一板一眼的,一双眼炯炯有神地望着善桐,似乎就等着她出一点错,便要私底下说嘴去‐‐&ldo;巡抚府的闺女,也就是这个教养了。&rdo;
当然,只是这点程度的冷落,那还是不能将善桐激出情绪来的。当年伺候在祖母身边陪她招待客人的时候,老人家们长篇大套地唠嗑,她在一边伺候茶水烟锅,虽不说正襟危坐,却也不能随意偎在祖母怀里。早就惯了长时间的枯坐,虽然桂太太久久没有动静,但她也是自得其乐,在心中计算着含沁昨晚和她算的一笔帐:家里四五万两银子,再往外凑一笔,等到今年入冬的时候,足以凑成六万两,就能从老西儿手里再匀一份股出来,城里就又有一户粮号姓了桂。这么说来,单单是这些股份分红,一年也就又有近七万两银子了,不到两年,手里就又有了活钱,这利滚利、钱生钱,日子过得的确舒坦……就是不知道含沁是怎么筹措的,今年入冬也就是两三个月了,他竟有法子生出两万两银子来。
因为含沁现在有了差事,应酬也多,有时候晚上就不能回家吃饭了,善桐要等他回了家才和他说一小会话。昨晚商议了这些,已经到了深夜。即使含沁年纪轻精神好,也累得一个接一个的打呵欠。她心疼相公,就没有多问就中细节。这时候在心底咂摸起来,倒是越想越不对劲:两三个月,钱生出那么多钱,他别是去借印子钱吧?
这念头就这么一闪,善桐不禁就上了心了:借印子钱那不至于,但放印子钱呢?
有桂家老九房这么一株大树在边上,桂太太待他是面甜心苦不错,可别人不知道啊。当时就是宗房那样的人家,也免不得私底下淘空了粮库去做生意放债呢。不过利息倒是不高,也不是利滚利的印子钱。可见近水楼台、借势生钱,也是人间常态。他要是出去放印子钱,别的不说,钱进了大庄家的手,按月就是二分的利,以他身份,大庄家是肯定不会欠他的。四万两拿出去,两三个月可不就是一两万的利息了……
她一下紧皱起眉头,又觉得含沁和自己谈到这事的时候含含糊糊语焉不详的,颇有可疑的地方。再想到他多年前问自己,&ldo;要是我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rdo;虽说如今想来,这不光彩的事,多半是指他利用礼教大防,阻止自己和桂含春见面,却多次仗着亲戚身份过来探她这么一回事。但以含沁作风,未必是避印子钱如蛇蝎的‐‐
有了这桩心事,她倒巴不得桂太太少来烦她,自己就枯坐一天回去,好歹也全了礼,下回桂太太来叫,自己也多了个借口推托不来。在前厅正襟危坐,等了一个时辰有余,也没有露出不耐来。结果没等来桂太太,倒是等来了慕容氏。
夹在桂太太和善桐之间,这个大少奶奶显然也有几分不好做人,她歉意地用眼神向善桐打了个招呼,才笑道,&ldo;刚才和婆婆在里屋看《各地仕宦录》,给二弟、三弟挑媳妇呢,这可不就耽搁了?让你好等!&rdo;
显然当着两个桂太太心腹妈妈的面,慕容氏就是有话也不能直说,她瞥了那两个跟班一眼,又道,&ldo;今天公公和少爷们都出去了,一会儿掌柜们又都要进来算账,婆婆说,听说你在家的时候就常帮着老人家点账的,请你过来帮着打算盘呢!&rdo;
这就是摆明了要折辱善桐了:打算盘这是账房先生的活计,桂太太就是再缺人手也不会缺了这个。桂太太这是要告诉她,就算含沁分房出去了,只要还是桂家的一份子,还要借桂家的势,那她就得受桂太太的拿捏。
当然,至于桂太太为什么要拿捏她,这个也不必问了‐‐慕容氏这句话倒是说得不错,谁让她触了桂太太的霉头,惹得她心思不顺呢?这还是她已经分房出去,要换作是正经的媳妇,桂太太连理由都不要找,眉头一立善桐就要跪下来请罪。要不然说&ldo;多年媳妇熬成婆&rdo;,就是这隔房的嫡母婆婆,只要沾了婆婆的边,要给善桐一点气受,那都是妥妥儿的,不带半点为难。
&ldo;哎呀。&rdo;善桐也早有准备,自然不会和慕容氏生气,她捂着嘴一笑,才略带羞赧地道,&ldo;给二哥挑媳妇是正经事,我等等也没什么的。就是这让我打算盘,可就有点……大堂嫂不知道,我这个人糊涂得很,打算盘是十打九错,恐怕是只能帮个倒忙呢。&rdo;
虽说以她身份,是只能承受桂太太的出招,但什么事都受着,也只会养成桂太太的脾性,这受招也分受得绵里藏针软中带硬的,总要叫桂太太知道她的厉害才好。善桐是早就拿定了主意:你都舍得拿含沁入仕的事来交换我过来受你拿捏,那我就来,可别想我就真是个任人揉搓的受气包了,我打不倒你,那也得给你添点不舒服,玫瑰花儿没刺不香,您要来采那您也就受着点疼吧。
慕容氏显然是没有料到善桐还会推却桂太太的差使,甚至于对桂太太给予的下马威,也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受了。她又是诧异又是钦佩地看了善桐一眼,稍微一咬唇,就笑道,&ldo;哎呀,这可怎么办,那我回去问问婆婆!&rdo;
便又回去充当传声筒角色去了:这个桂太太也是真绝,家里男丁一不在,连面子工夫都懒得做了,干脆就不见善桐,也省的彼此做作。
善桐便也就坐回去,一边笑着打量着在身边侍立着的,在堂内穿梭着的大小丫鬟,却是看过就算了。这些人肯定都是桂太太的心腹,就是和她们搞好了关系,那也是一点都不顶用的,一个宗妇、一个隔房少奶奶,谁都知道该站在哪边……指望她们说点好话,那就更没谱了。按桂太太那个刚愎自用的性子,不等她自己消气,恐怕她还是得要接着她的怒火。
就不知道这给桂二哥说亲的事,是桂太太的托词,还是真有其事了,说起来按桂太太的作风,眼下肯定是要铆足了劲儿给含春说一门上天的亲事,这才能平了他的性子。可现在满朝能胜过小四房七姑娘的人家,那也真没有多少了。一个平国公许家,那和桂家是多少有些面和心不和,位高权重的将门之间,也不适合联姻搞串联,否则难免遭到君王的猜忌,再说,人家这才抢了桂家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