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就是又和他先生去各地云游了。&rdo;六丑也说,&ldo;一回来就来看您了,还说家里正在给他说亲呢。说的是谁他倒也不清楚。&rdo;
唉,和牛琦玉比起来,这一次榆哥对亲事的态度,真可是判若两人。善桐听了六丑口气,倒不禁又叹了口气。六丑也明白她的心思,就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和善桐说,&ldo;说起来,我们的年礼,是才进腊月就送出去了……&rdo;
小家庭要应酬的人不多,善桐和含沁是商量过的,只给许四少爷送了年礼,没有往京城平国公府凑那个热闹。免得又犯了桂元帅的忌讳,除此之外,也就是一些族中亲戚,和含沁平时往来的好的世叔、世伯了。这些善桐自然是已经抽空打点得妥妥帖帖的,众人也都陆续有回送,她人不在,就由杨德糙和六丑、六州出面,众人也都体谅得:&ldo;是要去老九房那里帮衬着。&rdo;可眼看着都进了腊月二十了,巡抚府的回礼还没有送呢。父亲忙得不得了就不说了,这种小事是肯定不会管的,榆哥更不会在意……
想到母亲和自己生分到了这个地步,甚至连表面上的礼貌关系都无法维持,善桐心里也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道,&ldo;不要紧,反正姑爷也不在家,不送就不送,没人笑话咱们。&rdo;
六丑和六州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都不敢多说,都只道,&ldo;没准就是事多忘了,第一年的事嘛……&rdo;
出嫁了的姑奶奶,哪次送礼,娘家不是变着法子往里头塞吃的用的,全是姑娘家的可心物事,怕的就是当媳妇儿没有当姑奶奶的惬意了,娘家不疼,谁疼?没想到到了善桐这里,是整个颠倒过来了,这个媳妇当得也不算太苦,相公更是千恩万宠的,再不会给一点气受。反倒是最亲的娘家一派冷漠,善桐面上若无其事,当晚毕竟是辗转了大半夜才睡得着。第二天到元帅府和桂太太一道吃早饭,桂太太都诧异,&ldo;你这怎么回事?是事多,忙得?看起来很没有精神!&rdo;
要不然说是日久生情,两个人关在一个院子里,又必须要合作忙年事,势必是不能永无止境地斗气下去的,商量着办过了事,口气缓开了,彼此间的关系也就不那么剑拔弩张了。就是慕容氏,和桂太太闹成那个样子了,现在还不是规规矩矩地在桂太太下首服侍她吃饭?倒是善桐因为是客,可以坐下来和桂太太一道吃。她也打量了善桐一眼,关心地道。&ldo;真是,昨天看着还精精神神的,今天看起来就憔悴得很。怎么,是昨天这里有谁给你气受了?&rdo;
虽说是面子情,这对婆媳倒也的确注意到了她的不对……
善桐心底又有些微微的暖,又有些酸酸的,便只好遮掩着笑道,&ldo;还不是算着……从武威回来,也不知道要走几天……&rdo;
&ldo;嗐!&rdo;桂太太和慕容氏对视一眼,倒是都笑了起来,慕容氏一脸过来人的样子,按着善桐的肩膀笑道。&ldo;这一看就知道是新媳妇啦,我们还不都是惯了的!只要送信是回来了,那就不用担心。带着兵往回走,肯定是慢的,这没有个把步兵抛下,将军自己快马回来的道理吧?别急,准能在除夕前回来,那就行了!&rdo;
几个人正说着呢,桂元帅带着桂含春进来了,也坐下来吃饭,慕容氏忙进进出出又给爷俩添了筷子,桂元帅一边笑道,&ldo;怎么,说什么呢,还在外头都听见你们笑声了。&rdo;
慕容氏就把善桐的话给桂元帅学了一遍,桂元帅也听得呵呵笑,&ldo;是快了,都赶着过年嘛,兵户们也着急的,肯定就在这几天了。&rdo;
正说着,屋外忽然有人进来笑道,&ldo;给老爷、太太报喜‐‐咱们家的几个少爷都进城了,连大少爷都回来啦。&rdo;
话音刚落,桂含欣几兄弟就都掀帘子进来了,慕容氏还说善桐呢,她自己也没镇定到哪儿去,饭碗都没递给桂含春,就撂下手来奔到了桂含欣身边。
不过,善桐也顾不得和她计较‐‐此时此刻,她哪里还看得到别人呢?
187、身世
小夫妻久别重逢,自然各自都有无限的心事话儿要说,善桐倒是还记得场合上的分别,只是依依不舍地望着含沁,却也不曾上前,在心中只想:&ldo;这个人倒是满滑头的,军旅几个月,看着非但没瘦,反而还白胖了一点儿。&rdo;
含沁也寻着了她的凝视,冲善桐微微一笑,便上前给桂元帅、桂太太行了大礼。这边慕容氏也和桂含欣手拉着手说了几句话,桂含欣看着有几分诧异:想来是知道了这换宗子分家的事,但旋即又咧开嘴来一笑,拍了拍桂含春的肩膀,才上前和父母相见,一边桂含芳自然已经是给父母行过礼了不说。
桂太太也是无暇去理会别人了,她都没看含沁几眼,眼里就像是只有含欣这个长子一样,千言万语,似乎全都要从眼神中倾泻出来。有失望、有伤心,也有平安归来的欣悦……桂含欣也颇知道桂太太的情绪,他显得十分驯善,格外给两老磕了几个响头,这才站到了母亲身边,倒是未曾搭理慕容氏。慕容氏也不在意,一叠声地问,&ldo;都吃过了吗?&rdo;说着又添了碗筷,换了大圆桌上来,大家一道吃早饭。桂元帅问几个子侄西北的境况,又冲桂含欣道,&ldo;你怎么也回来了?&rdo;
&ldo;耿世叔说今年他在武威老家过年。&rdo;桂含欣道,&ldo;一家人已经都过去了,就让我先回来,我寻思着家里有事,也就欠了世叔这个人情了。反正,今年明年,北边是打不起来的。&rdo;
政治上的事,总是要比家事更重要的,尤其是北疆战事,对桂太太、慕容氏这样的深宅妇人来说,其实也是息息相关,两人都赶着问,&ldo;怎么说打不起来呢?&rdo;
&ldo;现在京里的意思,是想要拉拢达延汗留下的那个小儿子。&rdo;桂元帅只简单道,他的眉峰不禁就微微聚拢,低沉地道,&ldo;对罗春还是要以缓兵之计为主,还是指望着以夷制夷,让他们两个来打。我看……&rdo;
他没往下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一边桂含芳插口道,&ldo;现在皇上的心思似乎也不在北边,倒是对南边兴趣大得很。许家人是他的心腹,你们看许家的动向不就看出来了?他们家那个大少爷,自从山东闹的那事之后,就一直在广州一带呆着,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做什么,看起来,像是要打南边的水寇了。&rdo;
一边说,一边不禁大有羡慕之意。
这就是地方人家的不好了,当然,桂家在西北是根深叶茂,子弟兵的日子要好过得多,比不得许家在京里,到哪里都是风光一阵,最终还是要回京城去的,但只说简在帝心这一点,桂家和许家是根本就没得比。远在西北,就是要献美都没有特别好的办法,地方重镇,又不好和京里那些个尽管风光一时,但却很可能倒也倒得迅速的人家勾勾搭搭的。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桂家是从来都比不过许家的。桂元帅没说什么,底下小年轻心里,肯定也不是没有意见。
说到这政治上的事,那是肯定没个完。女眷们也不管别的,听说这几年内应该是不会有大战,慕容氏和桂太太都不禁眉开眼笑,吃过早饭,桂太太就赶桂元帅,&ldo;知道你要和孩子们进去说话的,去吧!早说完了,让他们早来见我!&rdo;
桂元帅就拿手指点了点慕容氏和善桐,一边又微微一笑,咳嗽一声,才换上了俨然的面孔,起身道,&ldo;行啦,都进书房去吧。&rdo;
善桐这时候自然是再无心做事了,就是桂太太也是一边看花名册一边出神,过了半日,这几个女眷们才抖擞起精神来,又处置了几件家里的杂事,含欣、含芳、含沁等人,又进了内堂来和母亲说话。
这时候就显得含沁地位有几分尴尬了,桂太太一边抱了一个,先问路上辛苦不辛苦,再问打仗的时候受了伤没有,得知就是含芳受了一点皮肉伤,现在几乎已经痊愈,便要含芳脱下衣衫来给她看看。善桐只好拉着含沁走到屋角,轻声道,&ldo;你怎么进来了!你就该先回去,一会我也就回去了……&rdo;
含沁摆了摆手,他竟难得地有几分紧张,唇角都抿成了一条线,等那边话说了一个段落,才拉着善桐上前道,&ldo;婶婶,眼看着到大年下了,我想到姨娘‐‐&rdo;
桂太太翻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善桐如今又如何不明白这事儿的来龙去脉?一时间极是心疼含沁,不禁便冷冷地看着桂太太一眼,含欣兄弟又和桂太太说话,她也就挥了挥手,没好气地道,&ldo;去吧!你自己知道路!&rdo;
含沁如蒙大赦,拉着善桐出了院子,才活跃起来,低声和善桐说。&ldo;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呢!打发他们先送回家了,到了家你就能看着啦。&rdo;
就算身份再尴尬,平时受了多少夹心的气,在这一刻,善桐心底终究是欢悦的,她几乎要忍不住挨到含沁的怀里去,总算抑制住了那实在是难以抑制的冲动,却还是没有忍得住,明知道场合不大对,还是牵起了含沁的手。含沁望着她笑了笑,又紧紧地捏了捏她,两人便不再说话,含沁领着她东绕西绕的,又绕到了府中角落桂家家祠内,一边熟门熟路地给看家祠的老头子塞了一角银子,那老头子自然开了一扇偏门,又领着他们绕过正祠堂,在屋子偏南面开了一扇小小的门,只见此处是一间净房一样大小的门脸‐‐甚至比一般的净房还要再小,只容得一个人进去。里头一张小小的方桌,上面供了一尊暗淡的牌位,善桐又不敢正眼打量,只看见了方字,便不敢多看了。
那老头子开了屋门便径自离去,倒是含沁驾轻就熟,从方桌上寻了香来,掏出火折子打着了,先是口中念念有词,给这牌位上了香,又抬起头来道,&ldo;姨娘,我娶妻了!是十八房嗣母亲戚家的姑娘,我们从小认识……&rdo;
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像是说给母亲听的私话,善桐便再听不清楚了,过了一会,含沁才回头和她商量,&ldo;你也来上一炷香?&rdo;
其实按说,从身份来讲,含沁已经过继出去了不说,并且这位还是姨娘身份……善桐明知道就因为如此,含沁才用商量的语气,却依然不禁一阵难过,忙道,&ldo;我当然要上香了!&rdo;
说着,便正正经经地接过香来,给牌位行了大礼,又默祷一番,这才出了屋子。见屋内陈设还算整洁,便道,&ldo;可要擦洗一番?&rdo;
含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ldo;算了,平时有人照料的。这毕竟是叔叔家的家祠,我们不要耽搁太久。&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