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还有谁,在二姨娘眼里连人都不是了,善桐也没有问。她伸出手来,盖住了二姨娘放在桌上的那只手,诚恳地道,&ldo;那么,你现在能信我吗?你信不信,我心里虽然也看重榆哥,可对你和梧哥,也始终还是好的。我没想着要害你们?&rdo;
二姨娘犹豫片刻,她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望着善桐,许久许久之后,终于还是慢慢地点了点头。
&ldo;那,&rdo;善桐轻声说。&ldo;你听我的,就为了梧哥好,你不能再见他了。一眼都别,见一眼,都能坏了事。&rdo;
她的语调很沉重,可二姨娘的表情却并未随之沉重,显然她早已经想到了善桐开出的条件‐‐又或者说,她指点出的这一条路,必定涵盖了这么一个条件。这为的是榆哥,也是梧哥,当然牺牲掉的,却是二姨娘这么多年来近乎绝望的蛰伏。
&ldo;姑奶奶的意思是……&rdo;二姨娘慢慢地问,&ldo;要我死了?&rdo;
&ldo;那倒没有。&rdo;善桐轻声说。&ldo;你再疯一回,我看也就差不多了。&rdo;
&ldo;我就再疯了也好,死了也好。&rdo;二姨娘抬起眉毛,有几丝狐疑。&ldo;难道她就不会对付梧哥了?我看这一辈子,只要榆哥没有什么成就,她就始终还要钳制着梧哥‐‐&rdo;
&ldo;我为梧哥做主。&rdo;善桐倒很难适应这么一个一点就通的二姨娘,她笃定地说。&ldo;你就只管说说看,你想给梧哥争取些什么。&rdo;
&ldo;媳妇。&rdo;二姨娘沉吟着说,&ldo;他的媳妇儿,出身可不能比榆哥媳妇低……&rdo;
善桐慡快地点了点头,&ldo;这也不是什么难事。&rdo;
二姨娘扫了善桐一眼,&ldo;也不能是王家的亲戚。&rdo;
她这是看透了王氏的手法,善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ldo;行,还是包在我身上。&rdo;
&ldo;你行不行啊!&rdo;二姨娘大为吃惊,竟叫出了声,在这一瞬间,她似乎又回到了往昔的身份中,回到了那个没大没小,根本就在乎上下尊卑,全没把善桐看做个主子的过去里。&ldo;太太要办的事,哪是你一个姑奶奶能做得了主的‐‐&rdo;
&ldo;就是我没出阁的时候,她不也没能做得了我的主吗?&rdo;善桐淡淡地说,&ldo;王家这一代女儿本来就不多,只要梧哥心里干干净净的,爹和舅舅都不支持,太太还能闹腾起什么风浪?&rdo;
二姨娘一时无话可回,她目注善桐,忽然怔怔地叹了口气,低声道。&ldo;三姑娘是真的长大了……&rdo;
紧跟着,便又要求,&ldo;日后分家,梧哥的家产不能比谁多,可也不能比谁少了。&rdo;
所有条件,无非都环绕梧哥,竟无一字提及自己,善桐一一都答应了。二姨娘说了半天,自己无话可说,想了想,便又自嘲地笑道,&ldo;为小冤家操碎了心,他心里却永远都不会明白了……&rdo;
明白了二姨娘的母爱,对梧哥来说就是坐下了一辈子的阴影,善桐也不禁恻然,她轻声说。&ldo;不知道,要比知道了好些。哥哥的性子,你这个做娘的还不清楚吗?他始终还是重情重义的,一旦知道,以后和父母、和兄弟,亲情荡然无存,可碍于人伦道理、势力悬殊,他能做什么?只是徒乱人意而已。&rdo;
这话虽然在理,可就像是一把刀子,落在二姨娘身上,每个字都扎得她缩一缩,令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善桐心里也有几分抱歉:支持二姨娘多年来装疯卖傻的动力,无非就是将来终有一天,梧哥是会为她报仇雪恨的,现在她这番话,无异于将二姨娘的指望一刀戳破。任何人心里都不会好受的,更别说二姨娘了。
两人默然相对,一时谁都不曾开口,只听得外头不知哪里起了鞭炮声,一路蔓延过来的还有喧天的锣鼓声。待得渐渐地近了,善桐听见隐约的喜报声,她忽然明白过来:这是梧哥几兄弟的喜讯到了。
这样的场合,善桐肯定是要出面的,连二姨娘都可以赶个热闹。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堂屋当院,果然一家人已经熙熙攘攘在院子里挤成了一堆,王氏在屋内侍奉老太太‐‐可大太太却难得地站到了院子里,焦急地望向了院门,善桐也没有进屋,只和二姨娘站在一处。不多时,便见一行青衣小吏手里拎着锣鼓红绸鱼贯而入,口中都嚷道,&ldo;三喜临门,恭喜老太太、太太!三元高中!大公子上善下檀高中二甲十七,二公子上善下榕高中二甲十五,七公子上善下梧‐‐&rdo;
他停顿片刻,吸了一口气,二姨娘猛地捉住了善桐的手,用力之大,几乎令善桐疼痛。她忍着没叫出声来,也不曾挣开,在这几乎是漫长的、永恒的停顿中,那小吏喊道,&ldo;高中传胪,二甲第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