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艰深困苦的道路?”
费克伍德·艾比一动也不动,他矗立在综合体楼宇之间的工程平台。
高高耸立起来的基架,碳素合金钢支撑起这头钢铁巨兽的脊梁,它像是逐渐开悟的倒吊人,从各部机电一体化的操控台,从各处机械台位置发来各种各样的信息。
从西南方向吹来的炙热气流揭开费克伍德老先生的衣角,顺着防晒服的拉链撕开一道小小的豁口。
他裸露在阳光之下的脖子,好像粗糙的树皮一样,迅速失水开裂。感受到刺痛之后,费克伍德立刻颌首抱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变回阴影里的老鼠,不敢去看这灿烂的太阳一眼。
“何其宏伟壮丽的远路?”
他轻声叹息,似乎在回忆着自己的一生,理想终要实现,他比傲狠明德走得更远。
“这就是我的道途”
世上有很多人,有很多很多人都在为生活奔波,为生存拼搏。甚至没有资格来谈[理想],只能谈谈[梦想]——
——费克伍德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他的幸运来自蒙恩圣血,来自芸芸众生的血与肉。
为了走完这条道途,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消耗了多少元质。
最早是零号站台的一次又一次的鲜血征收,犹大来赞助这项事业。
然后是香巴拉的野蛮战争带来的俘虏,这些血祭品不光能吃进他肚子里,也能把鱼人混种喂得肥肥胖胖,变成闪电星项目的试验品。
最后是一台相机,通过这种宗教象征物——
——费克伍德从授血怪物变成了神。
从哀宗陵墓打下第一根基桩开始,精通工程基建的大夏工匠们变成了费克伍德的好帮手。耗尽四代人的力量,费克伍德的工业综合体才能顺利落地。
没有犹大来做宗教包装,没有犹大替他讲述这个天宫院的故事,费克伍德绝对做不到这些事。
他前几年险些死在枪匠手里,也是不情不愿的接受了犹大的赠礼,回到了这片原始蛮荒的大地。
在费克伍德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哪怕血流成河,脚下每一块铁皮,眼前每一位同僚,远方每一颗闪电星,他们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往外溢出人血人肉,每一样东西都得耗费巨大的人力。
费克伍德不在乎——
——这座综合体每个月要吃掉三百多个人。
每天制造生产净人肉三百四十公斤,净骨净髓脏器大脑要一百三十六公斤,净血要二十七升。如果风调雨顺没有战事,血祭品少了,闪电星就得挨饿。
他不在乎吞进肚子里的东西,又是谁的父亲母亲,又是谁的儿子闺女,送到肉品加工车间,他们都会变成肉狗。
他在乎的只有综合体,只有这贯穿地心的伟大事业。
他知道,死神就要来了——
——这是命中注定,哪怕他的魂威可以救他一次又一次。
在死亡和理想面前,费克伍德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理想。
[awayout·生路]给他自己拍摄的最后一张照片,正是数年之前从七十七区的峡湾逃离时留下的遗像。
枪匠取来景光,开出这一枪——
——当时费克伍德用作逃跑的自拍照,得出的预言结果便是死期将至。
这张照片所示的内容物,是费克伍德直面原初之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