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哼!&rdo;董娘子捂着自己想必已然青紫的胳膊,怒道,&ldo;真是莫名其妙,难怪你儿子是那个德行,天天欺负我们家大妞,原来根是从你这儿来得,我警告你,管好你自己和你们家那小混蛋,再来招惹我们家的人,休怪我翻脸无情!&rdo;
&ldo;你、你这个泼妇!老娘好声好气和你说话,你居然动手打人,和你闺女一样,粗鲁得很!哎哟,疼死老娘了。&rdo;
赵嫂子捂着腰在田里打滚,看到被她压坏的秧苗又心疼得滴血。
&ldo;我告诉你,你错过天大的好事了!&rdo;赵大嫂看着董娘子丝毫不管她的吆喝,一个劲地往前走,气急败坏,索性不管不顾喊道,&ldo;我本来勉强看中你们家丫头,愿意让我们家二狗纳了她,谁知你是个不依好的东西!我们二狗可是文曲星下凡,以后要考状元的,怎么能有这种老婆和岳母!我呸,傲什么傲,等你们家那死丫头没人敢要时,你就知道厉害了!&rdo;
董娘子闻言冷笑一声,原来打得这个主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什么东西!她心念一动,身后又传来一声惨叫。
董娘子嘴角上扬,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董家小屋很快就到了,她急急推开青篱,小院里正溜达的鸡鸭瞪大绿豆似得小眼睛,好奇地瞅着她,风中起舞的老槐树也伸下枝干作询问状。
董娘子看到这群小东西不由莞尔一笑,随手洒出一把米笑道:&ldo;吃吧,吃吧。&rdo;
鸡鸭欢叫一声,齐齐扑上来啄米。
董娘子却笑中带着苦涩,复又转身对槐树道:&ldo;盯着家门,若是董郎和大妞回来了,即刻通知我。&rdo;
满头霜雪的老槐树顺从地点了点头,目视着她往屋后走去。堂前是槐香瓜架,檐后却是几株枝繁叶茂的杨梅树。杨梅已经成熟,红艳艳的梅子,挂在青翠的枝叶中,似语还羞露出满是软刺的小脑袋。
董娘子一摘就是一大把,用盐水洗净,往小锅里一放,清水都映成了胭脂色。小火熬煮,冰糖调味,红嫩的果肉,鲜红的汁水,全部在沸水之中,起起伏伏之间,融为一体。一锅香甜可口的冰糖杨梅饮就做成了。
只是,看着这样一锅剔透鲜艳的甜汤,董娘子却久久犹豫,拿着瓷瓶的手,不住地颤抖。
&ldo;我这么做,究竟是不是对的,若是追兵赶来,那大妞不就……不行,追兵若来,我还有别的办法……可若是现在不封住她的法力,只怕连最后几天安生日子都没有了。&rdo;
恰好,老槐树郁郁葱葱的树冠婆娑作响,董大郎的声音适时响起。
&ldo;娘子,是你回来了吗?&rdo;
董娘子忙拭去泪水,果断将那整整一瓶淡褐色的液体都倾倒进去。虽有药香,可杨梅汁浓郁的酸甜之气很快就将其全部掩盖。
&ldo;回来啦。&rdo;董娘子面色如常,笑盈盈地迎出去,谁知刚刚端着汤饮出了屋子,就见丈夫拉着神色恍惚的女儿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ldo;这是怎么了?&rdo;董娘子忙试试大妞的额头,&ldo;没发烧啊。&rdo;
大妞直到现在脑中都是一片混沌,她两颊晕红,口干舌燥,一见澄澈的杨梅汁,便立刻拿起来一饮而尽。
&ldo;等等!你!&rdo;董娘子阻拦不及,话还未说完,就见女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董大郎接住女儿,已然目瞪口呆。
&ldo;娘子,你这是做甚啊!&rdo;
董娘子扶额长叹,已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黑沉沉的梦想甜蜜悠长,大妞感觉浑身骨头都睡酥了,半晌才揉揉眼睛醒转,一睁眼就见父母两人都守在她床边,担忧地望着她。
大妞的瞌睡虫都被吓跑了,她连忙起身:&ldo;爹,娘,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在这里?&rdo;
董娘子摸摸女儿的额头,试探性道:&ldo;大妞,你还记得下午发生了什么了吗?&rdo;
大妞一愣:&ldo;下午?&rdo;
她看到屋外漆黑的天色和家里昏黄的油灯,呆呆道:&ldo;怎么就下午了,不是正吃槐花饭吗?&rdo;
董娘子:&ldo;……完了,药灌早了……&rdo;
且不论董家三口这一夜是如何辗转反侧,第二日的清晨还是如期而至。
晨光熹微,东方天空升起瑰丽的橘红,踏过露水清润的小路,绕过螺髻般的山丘,就来到了萩芦村唯一的私塾。说是私塾,其实也就是四五间草屋,三四架书,十来张桌椅而已。唯一的亮点就是屋前那一林杏花,喷火蒸霞,红姿娇嫩。
私塾的老师柳老秀才已是耳顺之年,却是有鹤发松姿之态,早早起身,扫尽阶前落红,等候学生们来上课。
赵二狗先至,其余学子也陆陆续续到了,小草屋渐渐快要坐满,只留下一个位置。
柳秀才眯着眼瞧了瞧,问道:&ldo;你们谁知道董大妞去哪儿了,这孩子平日总是第一个来帮我扫地,今天却连人影都不见了,是不是她生病了?&rdo;
赵二狗当即嗤笑一声:&ldo;她还能病,我看她比牛犊还壮。&rdo;
一旁的李石头连忙告状:&ldo;对啊,先生,你看看我们头上的伤,都是昨天被她打得,她不可能生病,一定是逃课!&rdo;
&ldo;对对。&rdo;大男孩们七嘴八舌,却异口同声,&ldo;先生,她一定是逃课!&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