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陆问行仍觉得有些别扭,他小的时候就被卖进了宫,势也去的早,是以皮肤细白、喉结略小,不生须发,若在宫外,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是个太监。因此,陆问行仰面让赵如意替他清理的时候,生怕她对自己露出一丁点儿嫌弃来。他都不敢睁眼。
赵如意的动作很轻柔,须臾,她拿开麻巾,轻轻触碰陆问行的侧脸,然后勾描一般,带着水汽氤氲的指尖落在他的鼻子上。
“陆小四。”
“恩?”
鸦羽轻轻一沉,向上掀开,继而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
这样的陆小四,赵如意怎么也看不够,她悠悠地叹了口气,坐在他身侧,握着他的手:“陆小四,你可真好看,你说我在宫里也算是个美人吧,怎么和你一比,就逊色这么多?”
陆小四被她夸得心花怒放,可仍是嘴硬道:“男人能用漂亮来形容么?怎么也得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如意给接过去:“温文尔雅、一表人才、玉树临风、仪表堂堂。”
陆小四被她的贫嘴逗得一乐:“就你书读的多。”
赵如意点点头:“那当然啊,你在外边忙的时候啊,我就在屋里受着公公的荫蔽,在屋里读些闲书。”说话的时候,赵如意离陆问行格外的近,鼻息相接,眼神的每一次接触都暧昧的灼热。
陆问行想别开脸,却被赵如意挑着他的下巴慢慢凑近:“什么黄寡妇、李家小姐,哦,这儿还多了位冷宫里的赵娘娘,都对太监爱得如痴如醉。”
陆问行呼吸一窒,双手撑在两侧,这可给了赵如意可乘之机,她欺身而上,半抱着陆小四的脖子,然后吻在他的额心,继而慢慢向下,细细品尝他的味道。
陆问行瞪大眼,不由被她搅的心乱如麻,窗扇没关,一只调皮的鸟雀飞了进来,歪着脑袋看着他们。阳光沐洗着尘埃,陆问行收手,揽住赵如意的细腰,收紧再收紧,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娘娘,你醒了吗?我听屋里有说话声而啦,鸡丝粥做好了,我给你端进来?”
陆问行、赵如意:“!”
二人还没得及分开,含桃就径直开了门。两双眼睛唰唰地盯着她,尤其是陆公公,怎么看都有一种咬牙切齿、想把她咬死的劲儿。
含桃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坏了事,囧的恨不得一头把自己埋在土里不活了。好啊,难怪那陆吉祥见她端粥过来踟蹰不语,原来他一早就猜到了啊!现在好了,她指不定也得凉了。
“还愣着干嘛?把粥端来先下去啊,陆公公这儿有我伺候。”
心里正如猫爪挠的时候,赵如意替她解了围。
陆吉祥炖的鸡丝粥,入口细滑鲜嫩,味道很是好。赵如意一连睡了三天,正是饿的胃发酸,喝了一碗粥才觉得浑身有了力气。
用过早膳的陆问行气色明显好了很多,这三日他守在赵如意身边几乎没怎么闭眼。太医虽说赵如意只是饮了过量的麻佛散,可赵如意一日不醒,他提着的心就一直不敢落下。
二人又腻歪了一会儿,陆问行这才整理着装,从刚才那个小可怜变成了威风凛凛的内宦。但这次他和赵如意的事着实闹得太过,还是太后网开一面,饶了他们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陆问行多年经营才坐上禀笔大太监的位置,如今身上的官职撸了个尽,被贬为内官监专门主管采办皇上的管事。
这也是萧图南考虑再三的结果,既要敲打他又还想用他。然而对陆问行而言,只要能留在皇上身边,他便相信凭借自己的手段再登上那禀笔大太监的事儿也易如反掌。更何况,如今太后为了遮丑,对外宣称“赵如意”在冷宫身死病故,如今在他身边的只是一个平常女子。陆问行得空的时候就想,老天对他当真不薄。以为走进了死胡同,谁想着柳暗花明,倒是把他们将要面临的难题都一一解尽。
赵如意替陆小四扣上袖口,瞧他嘴角的弧度难以掩饰好心情,忍不住给他泼一桶冷水:“是不是昨夜睡傻了啊?被贬成这样还笑得出来?”
她一说,陆问行挑了挑眉,十分倨傲、自信地说道:“被贬受搓怕什么?大不了再爬一次。”
反正只要她能一直留在他身边,他就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整个人都斗志昂扬。
这宫里,哪个太监想压他一头,做梦去吧!
赵如意也笑,拿金斗将内务府给他新送来衣袍上的褶皱熨妥帖后,这才送他出门:“今时不同往日了,陆小四,以后你在宫里你还是收敛收敛。从前那般招摇,可惹怒了不少人吧?当心被他们欺辱了,回来找我哭鼻子。”
陆问行一听,嘿,这是在质疑一个男人的威严啊,他跳脚,指着自己的鼻子:“咱家岂是会哭鼻子的人?不是咱家说大话,这在宫里,只要有我在,人人都得给我三分薄面。”说着,没忍住去掀旧账:“论讨人嫌,谁能抵得上赵娘娘,毕竟还能让一直潜心向佛的太后嫉恨了这么多年?”
刚说完,就后悔了。他一时气的火急攻心,哪壶不开提哪壶,赵如意听了怕是会难受吧?
还正想着该如何低头给她认错,说说好话哄哄她,没想到赵如意竟有蹬鼻子上脸,狠掐了他鼻子一把:“得,就你能耐,陆小四,早点回来。”
她挽了挽耳畔的碎发,眼神温柔:“我等你回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