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萧图南一直晾着陆问行,没让人过来伺候,可他身边的人没一个得劲,各个都是榆木脑袋,笨手笨脚,都不如陆问行会伺候人。
这会儿他来了后,萧图南也懒得再同他计较,慵懒的问道:“赵如意你安顿好了?”
“奴才”陆问行额心一跳,准备跪下,被萧图南制止:“诶,免了,朕瞧你从前膝盖没这么软,怎么一贬职就动不动要跪?”
陆问行弓着脊背,叹气:“因为奴才心里有愧,在皇上面前总觉得直不起身子。”
他这么说,萧图南心里又难受了。陆问行是他父皇赐给他的贴身太监,伴他多年,感情很深,出了什么事儿自然是偏袒他的。何况他和赵如意之间的事,母后都不再追究,他还拿着不放做什么呢?
是以,他漫步在意地挥挥手:“算了吧,你和赵如意的事想怎么就怎么,就当朕这些年看你劳苦功高给你的赏赐。不过你也别太把朕的话当作圣旨,别太招摇,免得被朝官捉住了把柄,又闹得朕耳朵疼。”
这几乎算得上认可他们俩了,陆问行怎能不喜?是以,伺候皇上的事儿越发尽心,等到辰时末,皇上也快上早朝,陆问行把皇上送出寝殿,这又才折返回来。
他如今只是内宫监的管事,没资格能跟着皇上去金銮殿,可他也没闲着,让陆吉祥飞速打听今儿从皇上寝殿出来的三位嫔妃到底是什么来头,顺便去暖阁会会那杨铭宇。
如今陆问行虽已不是禀笔大太监,但在宫里的积威还在,暖阁的奴仆见他来后仍是毕恭毕敬,没人敢在他面前嘚瑟。
唯有杨铭宇是个例外,他本就生的斯文典雅,见到陆问行来后又不卑不亢地朝他打着招呼,看上去不像宦官倒像个公子哥儿。
他放下批红的朱笔,从案桌后走出来,朝陆问行笑道:“陆公公。”
陆问行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心里冷哼一声,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就是跟着后面坏心眼的主子一样,尽不做好事。可他面上却笑得和善:“杨公公到底是从神宫监出来的,这浑身的气度哪儿看的出来是个公公啊,这要是一个人出去,指不定得被京城的贵女抢回府院中做裙下之臣吧?”
来之前,杨铭宇便被人反复交代过了,这陆问行阴阳怪气、不说人话在宫里都是出了名的,万一他真的被挤兑了,也得忍着,免得这心眼比芝麻还小的陆问行,一直记恨。
杨铭宇心想,即便他怎么尖酸刻薄又能如何,自己这前半生经历过那么多难堪的事,怎么会忍不了?
可他很快发现,他真的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和低估了陆问行的毒舌,刚强忍着气准备笑呵呵地把事情翻篇,没想到陆问行又凑过来,看着他衣袖边掉着的线头愉快道:“杨公公,瞧你这衣服袖子,这屋里也没个贴心人吧?”
杨铭宇手臂微僵,瞧瞧把衣袖上的线头扯去:“陆公公说笑了,我是宦官,哪能娶妻纳妾?”
陆问行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他拍拍杨铭宇的肩膀仿佛很理解他一般:“你别说,我懂。”
杨铭宇:你懂什么?
陆问行说:“没人喜欢你吧?都嫌弃你是个太监吧?”
杨铭宇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忍不住问:“难道还有人喜欢陆公公?”
陆问行这下被他问在心坎里,他今日来上值的时候就乐不可支地向陆吉祥显摆,可惜他是个榆木脑袋,怎么都夸不到他心坎里。如今遇到孤身寡人的政敌,怎能不借此机会好好挖苦他一番。
他挑眉,叹气似十分为难:“唉,你别说,还真有!本来在宫里咱家就想这辈子就一个人过了吧,没想到还有一个女子爱慕我多年,一直等着同咱家对食。你大概听宫人也讲过,咱家啊也是个良善人,自然不愿毁了这女子的一生,可你知道怎么着?”
杨铭宇听明白了这人是故意在他面前炫耀,他就算是太监女人缘也比他好。可杨铭宇费尽心机进宫来是为了和他比这种东西的吗?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甚至想离开暖阁。
可陆问行强抢一步,挡在他面前,把剩下的话都说完:“她啊,要死要活也要和咱家在一路,你说这女子是不是思慕咱家思慕到疯魔了?”
杨铭宇终于失去了耐心:“陆公公,你今儿到这儿来就是跟我说这些废话的?”
陆问行喟叹一声,还以为这厮是个厉害的角色呢,没想到自己几招就把他打得显出原形。他收敛神色,轻轻抚着衣袖上的褶皱,慢慢说道:“不,咱家呀,还想跟你说,在这宫里,咱家想要的东西,只要是吃进了肚子,就没人能让咱家吐出来——至于你,想同咱家抢这禀笔大太监的位置?杨铭宇,你和你身后的主子都还太嫩了!”
杨铭宇脸色大变,偏头:“陆公公,你别血口喷人!我杨铭宇是皇上亲自从神宫监挑选出来的,岂是你说的那般肖小?”
陆问行微笑道:“别急着否认,免得待会儿一急,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还没开始阴谋诡计,就丧命断头台了。回去跟你主子好好交待,这次的仇我陆问行记着了,让他最好别落到咱家手里,否则——咱家让他像咱们一样,到这宫里做公公!”
陆问行敲到这厮,看到他脸色大变,这才出了暖阁,刚行至宫道,陆吉祥就一脸急色地迈着小碎步赶过来:“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