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当日,松寒与她八岁的女儿一道去溪边洗衣,她女儿不慎落水,那溪水水流湍急,她意识到女儿落水时,女儿却早已被冲走了,她边哭边跑,大声呼救,与她夫君、村民寻了几日,才在一处与溪水相连的水沟里找到女儿的尸身。
&ldo;自此她便得了失心疯,对她公婆又打又骂,对夫君更是拳脚相加,只待幼子好些,公婆受不了,要她夫君将她休弃,她夫君不肯,带着她换了个住处,她夫君为照顾她与幼子,连会试都未去,生恐他们母子有所不测。但凡人的承受能力终究有限,过了三年,她都不曾好转,她夫君终是忍不得了,带着幼子,离开了她。她又疯了一阵,稍稍清醒了些,才出门去找她的夫君与幼子。&rdo;
&ldo;松寒&rdo;停顿了下,冷笑连连:&ldo;她饿极了倒在深山中,可怜我偏巧在她手边,她竟将我吃了!我原就魂魄受损,自此不得不在她体内休养生息,足足三载,我才占了她这具肉身,得闲了便用些吃食,用够了,便将这具肉身让予她。&rdo;
苦艾草妖所指的用食分明是指凡人的恐惧,酆如归用力地阖了阖眼,又问道:&ldo;我与道长是何时陷入幻境的?&rdo;
&ldo;松寒&rdo;轻蔑地笑道:&ldo;你太过蠢笨,在你倒于葎草丛前,便陷入了我的幻境当中,却一点不知。&rdo;
却原来自己会发那个噩梦果真是&ldo;松寒&rdo;所为。
酆如归这般想着,&ldo;松寒&rdo;的嗓音又敲打在了耳侧:&ldo;恶鬼,你虽是千年的恶鬼,但神志却不坚定,甚是容易为我所惑,而那道士却是较你强上许多,我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将汝等一道拉入幻境。我原本以为至多第二重幻境,汝等便会身死,未料……&rdo;
她叹息了一声,仰首望住了酆如归:&ldo;其实若是你不与道士同行,这道士已然出了此处了,哪里会到陷落于我的幻境,恶鬼,是你连累了这道士,他如若死在此处,你便是杀害他的凶手!&rdo;
姜无岐听得此言,不及出声,却见酆如归双目的猩红浓郁了几分,酆如归鬼气缠身,露在外头的肌肤惨白无匹,暗青色的经络毕现。
酆如归为制住鬼气,低呼一声,伏倒于地。
&ldo;松寒&rdo;见此,急急后退至一枯树边上,其后她唇瓣张阖,霎时间,姜无岐与酆如归所在之处皆成了沼泽。
姜无岐尚且安好,但酆如归却快速地沉了下去。
姜无岐吐息滞塞,旋即飞身过去,颤着手将酆如归捞起,但周遭的沼泽竟然如同活物一般倾覆了过来。
酆如归却是用力地推拒着姜无岐,连声叫道:&ldo;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不想你与我一道死在此处!&rdo;
&ldo;我们一起活下去罢。&rdo;姜无岐低首吻了吻酆如归的额头,坚定地重复道,&ldo;酆如归,我们一起活下去罢。&rdo;
&ldo;一起活下去?&rdo;酆如归神志逐渐模糊,恍惚地想着:我早已死了,被我父亲害死了,我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姜无岐拂去酆如归耳廓上沾染的一点泥泞,肃然道:&ldo;你清醒些。&rdo;
酆如归已被鬼气制住了五感,全然听不清姜无岐在说些甚么,甚至瞧不见姜无岐的模样,只一双手摸索着勾住了姜无岐的脖颈,又挣扎着吻了上去,而后他便乖顺地埋首于姜无岐怀中,不言不动了。
酆如归的唇泛着森森鬼气,无力地蹭过姜无岐的唇角,姜无岐直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一颤,之后居然在酆如归埋首于他怀中后,鬼使神差地吻了吻酆如归的额发。
酆如归的额发亦是浸透了鬼气,严寒至极,酆如归的身体更好似一块千年寒冰,散出的寒气硬生生地挤进了姜无岐的骨头缝里,催得姜无岐额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但姜无岐却不觉得严寒难忍,反是对酆如归生出了无穷无尽的怜惜来。
第55章:望乡台&iddot;其十四
姜无岐打横抱着酆如归,望了眼足下浑浊不堪的沼泽,足尖一点,欲要往旁的山林中去。
那山林却是全然不愿他与酆如归接近,竟急急地后退,任凭他使出如何快的身法都追赶不上。
&ldo;松寒&rdo;立于一棵老松顶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一道一鬼,娇声笑道:&ldo;永别了。&rdo;
话音落地,又有无数成人手臂粗的藤蔓从沼泽底下爬了上来,轻抚着姜无岐足上的双梁履,动作之迟缓,仿佛在逗弄早已到手的猎物似的。
姜无岐索性将其作为踏石,但顷刻间,却有更多的藤蔓纠缠了上来。
他身形一滞,手中陡现的拂尘一扫,藤蔓尽数断作了两截,黑蛇一般横七竖八地浮于沼泽面上,诡异而可怖。
藤蔓不死不休,不过须臾,又攀上了姜无岐的双足,用力地拉扯着。
前方是难以抵达的山林,足下是深不见底的沼泽,藤蔓更是难缠,该如何是好?
姜无岐的足踝在藤蔓的拉扯下,已大半沉入了沼泽当中,他一面施施然地以拂尘斩去藤蔓,一面苦思着对策。
五感为鬼气所制,酆如归却好似能觉察到他与姜无岐的处境,他微微仰起首来,双目猩红,艰难地启唇道:&ldo;由我去将那苦艾草妖杀了罢。&rdo;
他的双目无法聚焦,他以为他所望的是姜无岐的方向,却不知他望着的乃是姜无岐身后的沼泽,他的声音亦十分之含糊,犹如被人剪去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