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高山乌龙,高山乌龙,我还有十分钟可以准备,应当会很充裕。&rdo;她嘴巴念念有词,方秘书忙没办法帮她,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她迅速打开一个个柜子,寻找高山乌龙以及适合待客的茶具。
茶水间里咖啡、红茶、绿茶、花草茶、水果茶、汽水、果汁一应俱全,想来是为了各种不同喜好的客户而准备,她眼尖看见放在角落的高山乌龙,将摆在前头其他的茶类二拿出,踮起脚尖取下茶叶罐,再寻找出茶具清洗准备。
过了五分钟,办公桌上的电话内线响起,她急忙放下洗净的茶具,小跑步出来接电话,原来是一楼柜台小姐打来通知王老先生已到,她请柜台小姐让王老先生上楼,王老先生提早五分钟到,使准备到一半的她紧张到心脏都快跳出来。她连续做几次深呼吸,抚着心口让自己冷静下来,站在电梯前等待王老先生出现。电梯由一楼往上爬升,来到五楼时,门叮的一声打开,不再紧张的恬玫扬起灿烂笑容迎接访客。
晒得黝黑的王老先生穿着简单陈旧的白色汗衫,一件卡其色长裤,裤管卷起,脚踩着一双黑色拖鞋走出来。
&ldo;王先生,您好。&rdo;王老先生和王有志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他就像老实朴实的农夫,不似王有志气焰嚣张,不讨人喜欢。
&ldo;小姐,你们蓝总回公司了吗?&rdo;王老先生露出憨厚的笑容询问,注意到她额上的肿包笑容立即凝&ldo;蓝总人就在公司,您请进,我去请蓝总过来。&rdo;恬玫领着王老先生进会客室。
&ldo;小姐,你的头……是被我儿子砸伤的吗?&rdo;王老先生指指她的额头,他已经听说不肖子拿石头丢蓝克勤却丢到员工的这件事,对于王有志一再出包闯祸,他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恬玫只能报以微笑。
&ldo;您先请坐,我这就去请蓝总过来。&rdo;
她欠身离开,王老先生从她的笑容确定那颗肿包确实出自不肖子之手,气恼的他坐进黑色皮沙发。不肖子聚众闹事,出言诋毁蓝雀建设公司又出手伤人,这件事需要好好解决,纵然不肖子常常闯祸,丢尽他的脸面,可终究是他的儿子,生气归生气,还是没办法视而不见。
接到恬玫通知的蓝克勤西装笔挺进入会客室,而方秘书原先还担心恬玫没能准备好王老先生喜爱的高山乌龙,正要进茶水间帮忙时,即见恬玫已利落放好适量茶叶注入热开水,等茶泡开后就要送进会客室,方秘书对她的能力颇为满意。
茶叶在热水中舒展开来,温润的茶色注入杯中,恬玫用托盘将茶端入会客室里。悬挂着印象派油画的会客室里,蓝克勤与王老先生分别落座,恬玫轻敲门走进,将高山乌龙分别端给王老先生和蓝克勤。
蓝克勤态度从容,右手轻轻一摆,招呼面前脸色沉重的王老先生。&ldo;王先生,请喝茶。&rdo;王老先生抬眼看了下端茶进来的恬玫,再看看放在身前的高山乌龙,心头沉甸甸,长长叹了口气,放下才刚端起却实在喝不下的茶水,开门见山直说了。
&ldo;蓝总,我那个不肖子今天到你的工地闹事,我这个做父亲的,说实话没脸来见你,但偏偏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来,他拿石头打伤你们公司的小姐是他不对,我在这里代替他,跟你还有跟那位小姐道歉。&rdo;唉,好好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头上被打出一个包,使得养子不教的王老先生想要设法弥补,平熄这场不该发生的风波。
蓝克勤气定神闲,云淡风轻的说:&ldo;王先生,真正该道歉的人是您的儿子,他已经成年,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是吗?&rdo;恬玫听见王老先生的道歉,腼腆微笑,这整件事由顶头上司处理发言,她乖乖行了个礼退出会客室,让蓝克勤和王老先生详谈。退到外头后,忙碌的方秘书马上交给她一迭资料文件,准备好好训练她。
会客室里的王老先生再次长叹一口气,满脸苦恼,端起茶杯喝一口温润茶水润润喉。
&ldo;有志他虽然老大不小,偏偏就是不成材,老是到处惹麻烦,假如他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不用我这个老爸出面替他收拾残局。&rdo;他有三个儿子,老大跟老三都安分知足,唯独老二有志贪婪懒惰,不论怎么拉拔就是成不了事,他已无计可施。
蓝克勤淡笑不语。
&ldo;蓝总,我脸皮厚,说出来也不怕你笑,我想请你卖我个面子,这件事就这么算了。&rdo;尽管难堪,王老先生不得不提出请求,有志人还在警局,他已经请人到警局去要有志收敛点,自己则厚着脸皮亲自跑这一趟,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老人家目光灼灼看着年轻从容的蓝克勤,倘若有志有蓝克勤一半的气度、一半的资质、一半的能力,他就不用常常为了替有志擦屁股而伤透脑筋。
蓝克勤脸上保持有礼的微笑,没有一丝迟疑,马上点头答应。&ldo;既然王先生开口,我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请王先生无须耿耿于怀。&rdo;
蓝克勤没有为难,使王老先生放下心中大石,毕竟自己这边理亏在先,蓝克勤真要追究,有志免不了会留下污点纪录,他由衷感谢蓝克勤的宽容大度,缓缓道:&ldo;蓝总,我保证有志他不会再出现找麻烦,至于那小姐的医药费、精神抚慰以及工地今天无法动工的损失,我会一并负责。&rdo;
蓝克勤扬起斯文好看的笑容,给足王老先生面子。&ldo;王先生,今天的事就当作没发生过,我们没有任何损失,请你别放在心上。&rdo;
蓝克勤愈是不要他赔偿负责,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愈是将这件事往心里头去,他定定看着蓝克勤五秒钟,闭上眼思考十秒才缓缓张开。
&ldo;我听说蓝总对重划区西边大马路那一块土地很感兴趣,可是地主坚持不愿见你,也不肯接你的电话是不是?&rdo;
&ldo;王先生的消息真灵通,确实是这么一回事。&rdo;他面露苦笑,无奈的双手一滩。
新的重划区未开发前一整片都是稻田,开发后大多数地主皆卖地变现,让建商盖商圈或住宅,不过也有些地主宁可让高价土地荒草蔓生,或是继续种植稻米也不愿出售,之前他一直苦思如何与地主接洽,现在正中下怀,这些地主多半认识,有的甚有交情,王老先生既然肯主动提及,就表示要插手帮忙。但他并未因此显露兴奋或是急切的神情,专注看着王老先生,一副静心聆听的模样。
&ldo;顺仔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两个一起打赤脚上学,一起去偷摘番石榴,一起被追着打,我跟他交情不错,他只有一个女儿,早早嫁到日本去,外孙跟孙女也都长大,快要成家立业,他的女儿想跟日本丈夫回台定居,跟顺仔住在一起。&rdo;王老先生慢条斯理说着老朋友的现状,喝一大口茶。光听陈述蓝克勤心里便有底,老人家口中的交情不错,并不仅仅是不错而已,应当是非常要好,才会提及老朋友时,脸上的线条软化,嘴角不自觉提起笑容,他并不催促老人家快些切入重点,静静坐在一旁添添茶水,当最好的聆听者。
&ldo;顺仔的老伴几年前走了,现在自己一个人住在五十年以上老旧的四合院,真正要下田也做不来,女儿跟女婿要回来他当然高兴,可是两人长年住在东京的高楼大厦,哪能习惯没有冷气破旧的四合院,所以顺仔打算买栋新房子,跟女儿女婿一起住。&rdo;蓝克勤颔首微笑,心知王老先生进入重点,这事有王老先生帮忙出面,十之八九能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