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夜怀央和裴元舒是慌乱之中逃出来的,所以也没顾得上分辨方向,大概看着哪条路稍微好走点就沿着往山下去了,谁知七拐八拐地绕了许多弯路,比上山更费时,两人既着急又担心,可谓饱受煎熬,却还要勉力打起十分精神以提防有可能出现的敌人。
“元舒,王爷口中的常欣是不是岭南那个?”
裴元舒眉梢微扬,似乎对夜怀央的一无所知感到非常诧异,但还是如实答道:“是的。”
“她现在人在何处?手里有多少兵力?”
看来整个计划王爷是半点儿都没告诉她啊……
裴元舒心里觉得奇怪,却不动声色地掩饰过去了,一边挥开挡路的枝桠一边向她娓娓道来:“她带了两千人马,目前就扎营在锦关城外,从这里骑马过去大约一炷香的工夫就能到。”
夜怀央沉吟片刻,道:“那等下我们兵分两路,你去营地我去锦关城,你找到常欣即刻让她领兵上山,脱困之后如果我还没有过来与你们会合就无须等我了,直接离开靖州便是,我自有办法脱身。”
听完这话裴元舒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反对道:“不行!王爷绝不会同意把你单独留在这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也无法向怀灵交代!”
他心里很清楚,眼下这种情况锦关城内定是戒备森严,说不准从这里过去的路上就布满了天罗地网,夜怀央既不会武功又没带护卫,独自行动已经很危险,如今这样叮嘱他想必是做好身陷囹圄的准备了,他必须要阻止她!
夜怀央倒是没跟他争论,只浅笑着瞥了他一眼,揶揄道:“你本来也无须向灵儿交代些什么啊……”
“我——”裴元舒噎住,尔后猛一咬牙冲口而出,“我喜欢怀灵,这总行了吧!”
夜怀央又是一笑,凤眸中溢出星星点点的光芒,“都说患难见真情,要是没遇险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听到你的真心话,但凡你平时有今天一半主动,灵儿都不至于总是气得跳脚。”
裴元舒脑子里倏地闪过夜怀灵的影子,娇泼或嗔痴,皆清晰如昨,让人难以割舍,好半天之后他突然面色爆红,这才发现又被夜怀央带着走了,不禁气结。
“我们这是在逃命!你怎么还有闲心扯这些事!”
“不转移下注意力,我只怕控制不住自己回去找他。”
夜怀央的声音淡淡的,却格外让人揪心,裴元舒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搜肠刮肚了半天,好不容易拼凑出几句安慰的话,刚要开口,余光里忽然冷光一闪,他立即拉着夜怀央躲到了土坡下面,然后竖起食指示意她噤声。
不久,两名带刀士兵从山道上走过,看装束应该是靖州军。
夜怀央见状蹙起了云眉,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意思简单明了:“一会儿若是不小心迎面撞上了巡逻兵,我引开他们,你趁机逃走。”
裴元舒坚定地摇头,表示由他来引开敌人,让她先走。
夜怀央知道他这榆木脑袋一旦固执起来谁也说服不了,于是也不再跟他废话,只想着要是真到了那个地步直接付诸行动便是,他到时候即便再气也会顾全大局,不会傻乎乎跟着她束手就擒的。
只要有一个人能逃出生天,山上的人就有救了。
如此想来心下稍安,她缓了口气,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朝山道上望去,发现士兵们已经走远了,于是挽起裙摆准备爬上去,不料脚下土块一松,她失去了着力点,瞬间往山坡下面滑去!裴元舒大惊,立刻反身一扑,左手拽住树藤右手抓住她的手,堪堪止住她下滑的趋势,却以悬空之姿挂在了树藤上,情况十分危险。
汗水迅速渗透了两人的衣衫。
待树藤停止晃动之后夜怀央勉强低头瞟了一眼,下面有条清澈的山涧,水不深,但应该能缓冲些下降的力道,以他们所在的高度而言,只要不是头朝地就不会有事,她大致瞄了下角度,然后仰起头对裴元舒说:“你松手吧,我跳下去试试。”
“那怎么行!”裴元舒蓦地瞪圆了眼睛,差点没被她这句话吓出心病来。
“这树藤已经枯萎了,禁不住我们两个人的重量的。”
夜怀央极为镇定地分析着,还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扯了扯边上的藤蔓,清脆的碎裂声持续传来,犹如雷鸣贯耳,吓得裴元舒脸都白了。
“你还掰它做什么!快抓紧我的手爬上来!”
话音刚落,那一丛树藤就如夜怀央预料般悚然断裂,两人从半空中坠落,卷着一大堆枝枝叶叶滚进了山涧里,半晌无声。
好疼。
夜怀央眼冒金星,勉强撑起手臂坐了起来,浑身像被滚石碾过,疼到快要散架,裴元舒却好像没什么事,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飞快地跑过来查看她的情况,目光移到她的小腿时立刻不动了,连带着呼吸也滞了滞,夜怀央随着他的视线看去,一片刺目猩红。
“你别动,我看看……”
裴元舒抖着手掀开了她的裙角,只见里面那条白色的绸裤被划了一道极长的口子,下面的腿肚子正汨汨地流着血,伤口足有三寸长,皮肉几乎都翻开了,看起来甚是触目惊心。
如此严重的伤,偏偏她半声都没吭,更让他害怕。
“我先想办法帮你止血,疼就喊出来。”
裴元舒先用帕子沾了些水把伤口周围的血擦干净,然后撕开素色内衫一圈圈地缠在她的小腿上,正是大汗淋漓之际却听见她轻声道:“再用力一点,这样不行。”
他抬起头,一张雪白的娇容映入眼帘,明明已经汗如雨下,却未曾显露丝毫痛色,那双凤眸更是透出无比坚韧的光芒,让他那颗颤抖的心逐渐稳定下来。
“元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