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宋宅后,白天在楼外楼的一幕幕场景还是历历在目,那样刀剑不眨眼和草菅人命就近在眼前。天子脚下竟有人都如此嚣张,看来这京城并非表面上的那般和乐繁华。程霂瑾心里有些哽咽,自小长大,除了看张妈在家杀过鸡外,还真没碰到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而她现在担心的,是白天那个老婆婆怎么样了。落在那样残暴的人手中必然是活不了了,但求那些人尚还有些良心能不要折磨她老人家了。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
“谁啊。”程霂瑾有些惊魂未定地朝门外张望着。
“小丫头,是我。”
听到声音才松下一口气,刚打开门宋承逸便快步走了进来。还未等她问是什么事儿就看见宋承逸自顾自地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茶。
“小丫头,不错啊。佟玄楚终于被你搞定了?”宋承逸笑眯眯地边喝着茶边打趣地看她。
“听谁乱说的。”她有些难为情地低头,听宋承逸这口气,倒像是她这个姑娘家的不知检点地死缠烂打着别人了。
“哟。我娘都知道了。准备什么时候办喜事儿?”宋承逸见她有些不好意思就越发得寸进尺。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她终于有丝愠怒地白了一眼宋承逸,“真是挨打了都不长记性。活该宋伯打你!”看宋承逸这脸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想必身上也是没几处好地儿了吧。这家伙果然该打。
“得得得!不提那糟老头。”宋承逸立马换了一副脸色,不再像刚刚那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模样,“老头子现在脾气是越来越暴了。”
本想顺着这个好机会让宋承逸难堪下的,但程霂瑾突然回想起先前白天从楼外楼出来时,佟玄楚说天下是太后和宋家的,又说不是宋承逸家,那么宋承逸想必知道这宋家究竟是哪一家了。
好奇心害死猫,但无奈程霂瑾从小就是个好奇心爆棚的女娃娃,对所有未知事物充满着探索的渴望。
“诶,问你正经事儿。”把宋承逸拉到一边,“你们家亲戚很多?”
“不多啊。你基本上都认识啊。”宋承逸不以为然地回答着,不知道这丫头又在捣什么鬼。
“我记得宋伯不是正四品官员么,为何说这天下是太后和宋家的?”
“你在哪儿听的?”突然一下宋承逸难得的严肃,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直觉告诉程霂瑾这其中一定有故事,于是就把白天在楼外楼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宋承逸。期间观察宋承逸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甚至她都隐隐担心他会不会跳起来砸东西。想到这儿,她悄悄地把宋承逸手边的茶具往自己这儿挪了一点儿。
“他们现在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呵,皇上?不过就是个傀儡。”宋承逸瞪着眼气急败坏地大声嚷嚷着。
程霂瑾吓得赶紧去捂住宋承逸的嘴,就算她是个小县城来的姑娘也知道这般辱骂天子的话说出来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宋承逸这突然的是怎么了?还有“他们”又是谁?
过了好一会儿,宋承逸的情绪才平静了些许,看着她一脸迷茫的表情,先是欲言又止,然后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地认真道,“丫头,这些事儿本是不该说与你听的,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你今日听了便忘了吧。”顿了顿又道,“今日你所见被杀的那位老者,是礼部侍郎王大人,而杀他的那个,应该是宋岩的手下。至于宋岩,论辈分,我该叫他一声小叔。”
刚端起的茶杯差点儿就失手摔在了地上,程霂瑾不禁一震。宋承逸的小叔?难怪佟玄楚说那人算是宋承逸的亲戚,只是从前从未听说过宋承逸还有一位小叔?
待宋承逸离开房间的时候已是酉时,程霂瑾还静坐在窗边。从前在安阳县,以为外面的世界便是她在安阳县所看到的样子,今日听说了才知原来是她太无知了。
本也是与她无关紧要的事情,但听来却着实令人胆战心惊。宋家的事情着实是她一个外人也干涉不了的,宋承逸跟她说的,想必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但让她惊慌的,还是宋承逸临走前交待她的那句话。
“丫头,你若是能和佟玄楚在一起我自然高兴。但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佟玄楚此番进京或许还有别的目的。佟家布在京城的密探都还在,怕是他也有什么计划打算。”
看宋承逸的样子,应该是看见了什么才会这样说的。想到这些倒真的让她心烦意乱。原先属于她和他的安逸生活自打进京后就慢慢的被打碎了。此刻,她倒有些想家起来。
“在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还未晃过神来就被拥入了一个熟悉得怀抱,又是那般熟悉的辛夷花香。
“没呢。”反应过来后她留恋地往他怀里靠了靠,有些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味道。“刚刚做什么去了?”
他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浅笑着拉起她的手径直往外走。
虽然不知道去干什么,她却还是由着他这样牵着。宋府栽种的白玉兰已经开花了,小径上也沾染了玉兰的芳香,她被他牵着走在小径上,两旁的柳絮丝和吹落的玉兰花瓣悄悄地落在她的发丝上,他的眉角间。很多年之后,再回忆起当时的那一幕,才知那便是最好的时光,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而让程霂瑾意外的是,佟玄楚带她去的地方竟是厨房。
看见佟玄楚撸起袖管切菜的模样,她倒有些想笑了。
“都说君子远庖厨,怎的今天你要做饭?”他这副模样倒着实罕见,这个男人究竟还有多少是他不会的?
“为了夫人下庖厨又算得了什么?”他认真地将柴火升起,将刚刚切的菜一一倒进锅里煮沸。
“你刚刚叫我什么?”她心跳地漏了一拍,“我没听见,再说一遍。”
他用毛巾擦了擦手,抬起头来凝视着她的眼,笑意一点点地从眼角散开,“夫人。”说罢便伸手将她掉下来的一缕发丝帮她寽到耳后,“怎么?不好听么?”
“不。”她抿唇而笑,“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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