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齐胜便推着独轮车一直把程家姐姐送到了巷子口,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这才返身回院子。
若不是因为今日要伺候母亲服药,还要去府衙一趟,他定是会跟着一起去的。
经了程家小娘子今早那一番话,他反而想明白了。他是想听从母亲的话远着人家,可是该报的恩还是要报的。即便是因此惹母亲不高兴,他也要去做。
男子汉大丈夫正该这样。若不然,还不如干脆留在家里守着过穷日子呢,出去闯荡干什么?
齐胜进屋,看到母亲已经醒来了,看着精神头也好了许多,他这一颗心才彻底放下来。
又跟母亲说了几句话,问她身子舒坦不舒坦,头还疼不疼?
幺儿这样挂念着自己,又孝顺嘴儿又甜,齐婶子一时心都化了。
连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便又拉着儿子的手让他坐在炕沿上,连着摸脸摸手,脸上都是笑。
齐胜本不耐烦这个,可是念着他娘刚刚生病了一场,再有,他这一走就是大半年,心里既有点儿愧疚,又有些想念,便耐着性子由着她摩挲了一阵儿。
等到看时候差不多了,这才扶哄着他娘重新躺下歇息,自己则出门去了巷子口土大夫那里取药。
土大夫早已经煎好了药等着,齐胜便连忙上去施礼打招呼。
大家都是一个街坊住着好多年,土大夫又是个孤老头儿,也是看着齐胜长大的,打小就喜欢他,此时见了更是笑的翘起山羊胡子。
老头儿也是个戏谑的性子,硬是把那几根胡子按下去,又板着脸教训了几句‘父母在不远游’之类的话,让他以后多留在家里看顾着母亲,莫要像这次这样云云。
齐胜在外面学的是英雄好汉,大块吃肉大口喝酒那一套,可是在家里街坊邻居们面前却很乖巧,很得老爹老娘们的心意儿。
此时他便是笑嘻嘻地听着,也不嫌烦,直到老头儿说到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了,这才笑着拉着老头儿说甜话。
直哄的土大夫笑哈哈,他这才羞红着脸说下午才能送银钱过来,要先拿药走,还让老头儿先把那半钱银子给他拿回去,他好还给程家小娘子。
齐胜很会说话。
他说:“小娘子一个人不容易,我是个爷们儿,哪能用她的银钱?我也不会那些婆婆妈妈的事儿,拿着零零碎碎儿的铜板算来算去,倒不如直接把她的直接拿回去痛快。”
土大夫自然是应允的。
少年人好面子,不想在小娘子面前丢了份儿,即便是这样做属实多余,也不过是博得他老头儿一笑罢了,谈不上是什么事儿。
且,别的不说,齐家的家境他还是知道的,虽然不富裕,可是吃几副药的钱还是有的。至于为什么得下午拿钱来,老头儿也猜到了几分,应该是这小子不好意思跟他娘要,他娘也忘了给,这才拖欠了,更没有什么可说的。便直接让他拿药走人,少在这里碍眼。
齐胜便嘻嘻笑着谢过了土大夫,回转家门。
等服侍着他娘服下药,齐胜便跟她说要出去一趟。
齐婶子便问他要去做甚?
齐胜瞒着不告诉她州衙的怀疑,只说朋友也来了京城,平日里对他多有照拂,他要去看看打照一下。
齐婶子有些许不相信,便狐狐疑疑的。
她一生只得两个儿子。大儿子自是不用说,从小就懂事听话,书又读的好,肯定有出息,她自是爱到心坎儿里去。
这个小儿子则不然,打小儿调皮捣蛋,又不爱念书,早早地就出来街面上厮混,着实交了不少狐朋狗友,让她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