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跳出了他的臂弯,趁着吴秀斋正背对着自己穿裤子,他通身白光一闪,迅速的恢复了人形。九嶷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意义不明的嗤笑了一声。
光着屁股的皓月听了他这一声笑,立刻就要恼羞成怒,可是对待九嶷,他现在又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再怒‐‐他们本是一对仇敌,可不知怎么搞的,糊里糊涂的又成了同伴。他不记得自己对九嶷有什么大恩大德,只知道九嶷若不是要救自己,绝不会被吕清奇踢去半条命。
不声不响的从皮箱里也找来长裤小褂穿了上,他又走到墙上一面破镜子前,很仔细的系好了长袍纽扣。皮箱是他的皮箱,十分之大,百宝箱一般,各种什物应有尽有。又找出一把梳子很细致的梳了梳小分头,皓月很有感qg的盯着镜中人,怎么看怎么感觉自己仪表堂堂、清新脱俗,无论如何不该是只妖jg。一只手轻轻的捂住了小腹,丹田之内暖融融的,因为内丹正安安稳稳的藏于体内,让他四肢百骸全有力量。
轻轻巧巧的转了个身,他面对九嶷开了口:&ldo;我看这里还算安全,你身体虚弱,就暂且留下来养息一阵吧!&rdo;
九嶷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没说话。
皓月自顾自的又转向了吴秀斋:&ldo;秀斋,你的心意,我也明白。但接下来的路途十分凶险,所以你也还是留在这里不要妄动。我会留下一笔钱给你们,足够你们这几个月的花销。你若是不愿意和九嶷相处,那么也可以另找地方安身,或者gān脆回城,等我大功告成之后,再去找你。&rdo;
吴秀斋听了这话,发现原来皓月虽然一贯冷若冰霜,心里却是还有自己这一号人物,还知道在&ldo;大功告成&rdo;之后来找自己,心中便是十分喜悦,笑得眉飞色舞,露出了一颗亮晶晶的小虎牙:&ldo;哎呀我的活神仙,我吴某人虽然只是一介书生,但也曾经投笔从戎、领过一旅的士兵,称得上是文武双全。你不要看我风流文雅,就以为我是那弱不禁风的少爷。咱们说好了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今刚刚出了城上了路,哪能就让你一个人去‐‐&rdo;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愣:&ldo;活神仙,你要去gān什么?&rdo;
皓月理直气壮的答道:&ldo;把你们安顿好了,我要再去会一会吕清奇!&rdo;
此言一出,九嶷&ldo;咣&rdo;的一声向后仰卧在了chuáng上,随即发出细细的呻吟:&ldo;嗯……浑身疼……&rdo;
四脚蛇挣扎着爬出了皮箱,想要上chuáng,然而皓月快他一步,已经几大步迈到了chuáng边:&ldo;你怎么了?&rdo;
九嶷用光头蹭了蹭旅店chuáng上不gān不净的被褥:&ldo;我累着了,现在头疼脚疼屁股疼,好像是要死。&rdo;说完这话,他一抬两条长腿,很灵活的缠住了皓月的双腿:&ldo;我看我非得休养个一年半载才行了,否则的话,非完蛋不可。狗崽子,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可不能不伺候我。&rdo;
皓月试图后退,然而没能挣脱九嶷那一双长腿的束缚:&ldo;九嶷,我并不是不管你,可若是让我等个一年半载再露面,恐怕吕清奇早把这人间祸害得不成样子了!&rdo;
九嶷哼了两声,忽然睁大眼睛一抬头:&ldo;既然如此,我们索xg往远了跑,去南洋吧!横竖你我都是有点儿本领的人,到了哪里都是一样的混饭吃,何必在这里和一头驴较劲呢?&rdo;
皓月看了九嶷的表现,忽然怀疑他是在虚张声势,故而把脸一板:&ldo;九嶷,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来人间走一遭,为的是替天行道,不是吃饭!你若想去南洋,请尽管去,但我是不会走的,吕清奇一天不除,我便一天不离此地!&rdo;
九嶷听闻此言,当即向下一躺,人高马大的在chuáng上扭了三扭:&ldo;完了完了,我现在心肝脾肺肾全疼起来了!&rdo;
他骨重rou沉,一扭之下,压得chuáng板吱嘎乱响。吴秀斋感觉九嶷这行为堪称是rou麻至极,简直不堪入目,故而立刻把脸扭了开;四脚蛇此刻千辛万苦的爬上了chuáng,却是另有一番思想。慌里慌张的窜到九嶷身边,他恶声恶气的对着皓月开始骂:&ldo;臭狗崽子!又来欺负九嶷!&rdo;
皓月照例是不理睬四脚蛇,双手托着九嶷的两条腿,他运了力气,想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九嶷那两条腿看着修长有力,哪知一扯便开。而九嶷本人也并没有扭个不休,两只脚沉重的落在地上,他躺在chuáng上,开始呼呼的喘粗气。一边喘,一边又歪了脑袋对皓月发笑:&ldo;你瞧,我可不是虚张声势吓唬你。&rdo;
皓月双手叉腰看着他,既无可奈何,又心急如焚的很恼火。暗暗的磨了磨一口雪白牙齿,他忽然很想摁住九嶷痛咬一顿。
皓月按捺下满腔的怒火,在这小旅店内安了身。
这回他不提他那降妖除魔的大业了,老老实实的只说要照顾九嶷的起居。九嶷看他沉着脸撅着嘴,感觉十分有趣,四脚蛇则是气得眼中冒火,含恨趴在chuáng尾,他连九嶷都懒得搭理了。
第五十六章
到了夜间,九嶷和四脚蛇睡做一chuáng,皓月则是和吴秀斋在隔壁房间里挤着过夜。九嶷夜里喝水也叫人,撒尿也叫人,叫来的不是旁人,只能是皓月。皓月伺候着他,嘴上不说,冷眼旁观。观了两三天之后,他发现九嶷的jg气神显然是越来越足了。于是这天傍晚,他把心一横,走到九嶷面前开口说道:&ldo;我给你留下了一笔钱,足够你吃上一年饱饭的,你我就此别过吧!&rdo;
九嶷正盘腿坐在chuáng上嗑瓜子,听闻此言,险些把瓜子皮咽了下去:&ldo;什么?&rdo;
皓月直视着九嶷,很沉重的叹了口气:&ldo;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话,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收了你那套损人利己的把戏,堂堂正正的找个差事过日子吧!&rdo;
九嶷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秃脑袋上长出了一层短短的头发,让他的头皮粗糙了许多:&ldo;我、我受了内伤,你‐‐你又要抛弃我了?&rdo;
皓月一皱眉头:&ldo;胡说八道,难道我还要照顾你一辈子不成?&rdo;
九嶷把手中的瓜子往chuáng上一撒,然后在皓月面前跪起了身。他个子大,跪在chuáng上也是一样的高。近距离的和皓月对视了,他心里没别的想法,只觉得自己还没有玩够,不能就放了这只狗崽子走。可是一只手背在身后动了动手指,他又发现自己体内空空dàngdàng的没有元气,他甚至连一道最简单的镇妖符都画不出来。
心思飞快的转了几转,他因为有着无数张面孔可以选择,所以一时间反倒不知应该采取何种面目。最后忽然把嘴一咧,他颇不要脸的做了个哭相,同时一抬手搂住了皓月,带着哭腔嚎道:&ldo;我的狗宝贝儿啊!没有了你,我可怎么活呀!&rdo;
皓月吓了一跳,登时挣扎着扭头去看九嶷:&ldo;你疯了?&rdo;
九嶷没疯,不但没疯,而且还趁机把脸蹭上皓月雪白的衣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皓月的身上有妖气,但是洁净温暖,是非常动人的妖气。
&ldo;我都是为了你好……&rdo;九嶷絮絮叨叨的又开了腔:&ldo;我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和一头驴斗个什么劲!驴不打仗,别人也要打仗,难道没有驴,白孝琨就一辈子不动刀兵了?我为了你,被驴踢了个半死,现在你放下半死的我不管,还要去找驴送死,你‐‐你‐‐你还是人吗?&rdo;
皓月歪着脑袋,想要躲开九嶷那热烘烘的气息:&ldo;我本来就不是人,你也不必拿这话来拦我。&rdo;
九嶷一听这话,发现装可怜这一条路走不通,立时搂着皓月变了脸。
&ldo;妈的!&rdo;他的哭相一扫而光,浓眉立起来了,瞳孔之中也有了亮:&ldo;再不听话,老子吃了你!老子连吕清奇都不怕,会怕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狗东西,再敢说一个走字,我立刻让伙计给我生火架锅,我把你先jian后杀再吃,正好现在天寒地冻的,老子吃狗rou喝烧酒,也补补身体!&rdo;说到这里他一瞪眼睛:&ldo;老不老实?再不老实我舔你啦!&rdo;
皓月听闻此言,勃然变色。双臂用力将九嶷推了个仰面朝天,他从椅背上拎起褂子往身上一披,然后冷淡的说道:&ldo;钱在吴秀斋那里,你自己去取吧!&rdo;
说完这话,他拔腿就走。九嶷爬起来&ldo;哎&rdo;了一声,他已经掀开门帘子,风一般的推门出去了。
九嶷愣在chuáng上,愣了没有半分钟,忽然伸腿下chuáng去找鞋。四脚蛇见状,登时急了:&ldo;九嶷九嶷!gān什么去?&rdo;
九嶷趿拉着鞋站起身,回头对着四脚蛇诡谲一笑:&ldo;把狗崽子抓回来!&rdo;
旅店的屋子偏于寒冷,所以九嶷这些天缠绵病榻,身上没穿他那件华而不实的西装上衣,而是披着一件从估衣铺内买回来的半旧棉袄。此刻他趿拉着一双没系鞋带的皮鞋,胡乱穿了棉袄便跑出了店子。他是làngdàng惯了的人,常年不知道什么叫做正经,到了这个时候,他也还是笑嘻嘻的,想要去惹一惹气急败坏的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