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烟陪着她先到了上房,母女说了几句闲话,才告退出来。
昨夜雨水不断,白日里有些凉意,少女披了件天青色山水纹的薄斗篷,亭亭袅袅,如烟月新笼寒江,迎面轻轻屈了屈膝,没有抬头,就侧身静悄悄地走过去了。
闻人御不由得驻足回顾。
那抹身影穿过了月亮门,很快就消失在花木扶疏的甬路间。
闻人御眯了眯眼,一边的引路嬷嬷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原地,并没有催促他。
半晌,闻人御回过头来,蓦地笑了笑,仿佛自语又像是解释似的,道:“果然肖似姑母。”
闻人亭在茶室里烹茶,替他斟了一盏,含笑看他:“殿下今日出宫,竟有闲暇来探我。”
她仿佛无意,问道:“怎么没去看看阿泌?她这几日身子不大舒坦,不然恐怕早就跟过来了。”
闻人御僵了僵,不知道闻人亭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看了闻人亭一眼。
闻人亭却神色宁和,仿佛话语间全然不曾有过深意。
闻人御沉默一瞬,道:“我听说姑母认回了亲生的表妹,那阿泌……”
闻人亭执着瓷箸在茶铫里轻轻搅弄,轻描淡写地道:“既然阿御你喜欢她,姑姑就替你留着她,又算不得什么大事。”
闻人御心中却蓦地一沉。
他离开长公主府之后的面色实在太过难看,以至于身边亲近的内侍也不由得多嘴劝解他:“长公主待殿下果真是一片爱护之心,殿下又何故如此惆怅?”
闻人御面色阴郁地闭上了眼,冷冷地道:“江泌已经废了,姑母只拿她当成养的玩意儿,将来又怎么会为她就站定孤这一边?”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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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御神色阴郁。
他这个姑母素来得到父皇的爱重,即使是朝廷大事,皇帝也时常受到长公主的干预。
说来竟也可笑。
他是天子唯一的嫡子,虽不居长,但因为出自中宫正朔的缘故,从小按照太子的规格培养。
但皇帝却迟迟没有为他正名的意思。
他那个时候已经开始明理,对自己的处境也有了认识,不用他的母后提醒,他也知道那个时候他其实时刻处于岌岌可危的环境里。
朝中一直有立储的呼声,皇帝都留中不发,一直到那年除年宫宴,惠安长公主离席,拜于天子,亲自为他请命——他就在第二天,一道中旨,储于东宫。
这些事,许多人都以为他早就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