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向荣的外公此时也溜达回来,老人家将近80岁的年纪,红光满面,态度慡朗,衣着干净整洁,看起来很是精神,步朗尼真诚赞叹了几句,心想真该自家爸爸到乡下养生才对,不到五十岁的人真有点衰老了。
五人团团围了桌子坐下,黎向荣帮着妈妈搬运佳肴,菜式是下午就预备好的,全是素食,黎妈妈很忐忑地问儿子会不会怠慢贵客。
阿荣满不在乎道,&ldo;他家里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啊,能吃点野菜才稀奇呢。&rdo;
黎妈妈想到这乡下镇子也确实没什么好熟食,家里的素菜尽管简陋,但新鲜可口,也不算寒碜人。
满满一桌子杯盘碗盏,细细看来是蒜泥黄瓜、凉拌豆芽粉丝、洋葱炝木耳、老醋泡花生、糖腌西红柿、茄子烧豆角、口蘑烩面筋、清炒鸡毛菜、青椒土豆丝、干煸苦瓜、麻辣豆腐,白米饭里添了燕麦仁,还有一大盆酸菜竹荪冬菇汤,口味偏于咸辣,吃得人出了毛毛汗。
黎妈妈体贴地给步朗尼倒满橙汁,&ldo;这几天还热,人出得汗多,我做咸一点补充盐分,也要多喝点水。&rdo;
步朗尼很少吃辣椒,这桌子饭菜样样不是配着青辣椒就是放了红辣椒,连烩菜汤菜里都漂浮着撕碎的小尖椒和大块的鲜姜,只有花生和西红柿没有辣味,步朗尼一头大汗,不住拿纸巾去擦脸。
黎妈妈惊讶道,&ldo;哎呦,我忘了少放些辣了,我们家口味都比较重的,要不我重新给你做个清淡菜下饭吧。&rdo;
步朗尼赶紧拉着她说,&ldo;不用麻烦了,阿姨,真的很好吃,我就是爱出汗而已,没事没事。&rdo;
&ldo;真的没事?&rdo;黎妈妈孤疑地看着他,步朗尼此时白皙的皮肤涨得通红,嘴巴更是滴了血一般,绿眼睛湿乎乎地,鼻子不断抽气。
步朗尼连扯了几张纸巾捂住鼻子,闷声闷气道,&ldo;没事,我正好有点小感冒,出点汗舒服多了,还要多谢阿姨做的药膳呢,千万不要再费心了。&rdo;
外婆夹着一根长长的青椒吃得正欢,看着步朗尼吸吸吼吼的样子,笑得满脸皱纹道,&ldo;这么精神的小伙儿怎么吃不了辣?多吃辣椒对皮肤好!&rdo;
步朗尼抬眼环顾,外公大口吃着浇满红油的拌粉丝,黎妈妈若无其事地喝着又酸又辣的汤,而黎向荣恨不得生了三头六臂般飞舞着筷子,红椒青椒都往嘴里塞,一脸满足。
干巴巴地吞了几口米饭,步朗尼只得伸出勺子去舀花生米,炒熟的花生浸透了陈醋,吃起来酸香可口,因为吃惯了生番茄,对中式的白糖腌西红柿倒觉得有点铁腥气般的怪味儿。
外公见客人只肯吃花生米,起身拿了一瓶酒两个小杯子过来,坐在步朗尼跟前说,&ldo;花生米是用来下酒的,你陪我喝几杯吧。&rdo;
步朗尼自诩好酒,平日常喝红白葡萄酒之类,偶尔去酒吧喝点鸡尾酒或啤酒,招待客人的时候喝下的白酒也不少,于是态度豪慡,&ldo;爷爷,您尽管倒满,我陪您喝个尽兴。&rdo;
黎向荣赶紧叫道,&ldo;外公,那药酒劲太大了,您可不要多喝啊。&rdo;
外公故意一瞪眼睛,&ldo;我的酒量我清楚,你不喝就一边玩去。&rdo;
外婆摸了摸孙子的头,慈爱地说,&ldo;阿荣,咱不管他,醉了活该他难受,你赶紧吃菜。&rdo;
黎妈妈略显担心地瞅了一眼,也没多说话,只是劝着儿子多吃。
外公得意一笑,小心翼翼拔开瓶子盖儿,立刻冲出一股浓郁的药香,酒液倒入小瓷杯,居然是发亮的琥珀色,粘稠如流动的蜂蜜。
老头子持着酒杯放在鼻端陶醉地深吸了几口,舒展开几乎全白的眉毛,主动往步朗尼手中一碰,&ldo;小子,我家笨孙儿平日麻烦你了,我要向你道谢啊。&rdo;
步朗尼连忙持杯回敬道,&ldo;爷爷您言重了,很多事是阿荣在帮我,我真庆幸遇到他这样的好朋友。&rdo;说完赶紧碰杯一干而尽。
那焦糖酱般的酒液进入口腔,瞬间就给舌头和上颚带来极致的清凉之感,滑溜溜地一气儿溜入食道,不甚苦涩,倒是有一股独特的甜香给味蕾带来微微麻木的刺激,浅淡的甜味顺着呼吸发散出来,步朗尼轻松笑道,&ldo;好‐‐酒&rdo;
那个酒字还没说完,嘭!滑落胃袋的酒水如同勃发的火焰般燃烧起来,香浓的汁液在胸腹之间翻腾不休,步朗尼忍不住大大嗝了一声,喷出浓烈的酒气,马上就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了。
他惊异地盯着深棕色的酒瓶,外公老谋深算地大笑起来,&ldo;哈哈哈,我这药酒可泡了十来年啦,你小娃娃喝这么急要难受的!&rdo;
步朗尼强忍住呼吸憋住打嗝,酒的度数虽高,但吸纳了数种药材的精华所融合出的香味确实与众不同令人向往。他用手抓起几颗花生米慢慢咀嚼了,等待陈醋的酸味弥漫开,略微驱逐开一丝眩晕,豪气万丈地又给自己的杯子斟满,对老人敬道,&ldo;爷爷这酒好喝,便宜我啦。&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