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板走了,厨师们各干各的事情,阿荣安安静静地洗完碗,用干净的棉布将碗碟都擦干摆好,陶星明在宽大的厨房里来回踱着步子,把专心在电子秤上称着药材的封一帆晃得头晕,他干脆放下手里的半只当归,郁闷道,&ldo;星明你消停点行不行,要消食外面去!&rdo;
陶星明在他面前停下来,电子秤上的白色托盘里放了很多掰断的当归尾巴,释放出浓郁的药香,他奇道,&ldo;你做的是金银翡翠羹吧,不用当归啊?&rdo;
封一帆捻动着药渣儿,淡淡道,&ldo;明天才做啊?今儿我做药膳。&rdo;
陶星明竖起大拇指,对他挤着眼睛道,&ldo;您淡定!佩服佩服!&rdo;
封一帆单眼眨了炸,故意压低了嗓子道,&ldo;您也有蛋,定下来还不容易?&rdo;
陶星明楞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抬起脚就踹过去,脸蛋还有点泛红,&ldo;少来调戏老子!&rdo;歪起头又想道什么,&ldo;说起来当归好像是补女人气血的吧?你需要啊?&rdo;
&ldo;是啊,&rdo;封一帆称好用量,随口道,&ldo;煮了好给你喝啊。&rdo;转瞬间又把陶星明堵了个张口结舌,他支吾着用劲跺了跺脚,脸涨得通红也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词。
封一帆知道陶星明嘴巴笨拙,也觉得自己开这种玩笑委实格调不高,放软了语气道,&ldo;别紧张啦,我就像让你放松点。&rdo;
陶星明瞪着他,气呼呼道,&ldo;得,您大爷是出身圣人世家,埋汰人也从不带话把子的,我不跟你说话了。&rdo;直接转身就出门。
阿荣在一旁看得瞠目,戳了戳安东小声道,&ldo;陶哥今天怎么啦?&rdo;
安东不在意地答道,&ldo;陶师兄容易紧张,平时做什么都完美,但一听说晚上的客人来头大了,他还是有点发慌。&rdo;
封一帆见他们两个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一起嘀咕着,补充解释道,&ldo;其实紧张也是一种好情绪,都让人的精神高度集中,反而能高效处理事情,星明他是有点多血质,精神太敏感。&rdo;
安东笑道,&ldo;那封哥你向来处变不惊风度翩然,我辈甚为佩服啊,哈哈。&rdo;
封一帆雍容一笑,剑眉入鬓眼若晨星,傲然道,&ldo;那是,气质是沉淀在血统里的。&rdo;
安东见黎向荣满脸懵懂的样子,好心解惑道,&ldo;封哥他们承袭的是山东孔府的私房菜,你知道吧?&rdo;
封一帆抬起一手做谦逊状,黎向荣却傻乎乎问道,&ldo;封哥又不姓孔?&rdo;
安东给他后脑勺小小一巴掌,封一帆苦笑着摸摸鼻子道,&ldo;一百年前女婿家的,不行啊?&rdo;
&ldo;哦,&rdo;阿荣还是不甚明白,脑海里却猛然一个震颤。
‐‐封家!徐疾喊出这两个字,阿荣不由专心盯着封一帆,眼睛里摄取的画面被传给另一股思维来确认分析,有些模糊的片段划过心头,那不过是师傅借用了他的神经细胞而已。
&ldo;你怎么啦?&rdo;封一帆看他直直瞪着自己发傻,视线专注神情却呆滞,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阿荣打了个激灵,遮掩道,&ldo;没事……&rdo;佯装揉了揉眼睛,脑子接收了师傅的指示,小心地探问道,&ldo;封哥,那你家那个娶了孔家小姐的祖辈是?&rdo;
封一帆仰头回忆了半晌道,&ldo;那都是我爷爷的爷爷了,上世纪初就死了呀。&rdo;
徐疾从阿荣的眼睛中慢慢分辨着这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熟悉的感觉一点点滋生,太长的时间模糊了他关于故人的记忆,让一缕幽魂不知今夕何夕。
大半年竟然都没有这么认真地观察过他,徐疾暗自懊恼又感叹道果然恍如隔世往事如云烟,那个燃烧鲜血的年代已离得太远太久,被遗忘在历史尘埃中的总是比被铭刻在纪念碑上的人多得多。
&ldo;封颀烈!&rdo;封一帆一击掌,大声笑道,&ldo;嘿嘿,果然祖宗的名字是不能忘记的!我爷爷的爸爸叫封豫!&rdo;
阿荣微微裂开唇角,笑得怀念而欣慰,眼角闪动着水光。
‐‐是的,你爷爷的爸爸,那么小小的一岁的男孩子,我见过颀烈抱在怀中宛如珍宝,那个时候他只会依依呀呀地又哭又闹,我们叫他小宝宝……徐疾的唏嘘之情如一道弯流淌过阿荣的心田,酸楚的滋味在体内泛滥。
‐‐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果然是孔家女婿给儿子起的名字啊,其实我们做得很多事情没有很好的计划,不过是拼着热血而已……
&ldo;你今天很不对劲!&rdo;封一帆对自己的记忆力深为钦佩,自我陶醉一分钟之后终于顶不住阿荣那太过于柔和缠绵的目光,抖着鸡皮疙瘩问道,&ldo;你不是想替你陶哥报仇吧?我可不怕调戏……&rdo;
阿荣垂下头,用手背擦着眼角,闷声道,&ldo;我感冒了!&rdo;
安东不怀好意地叫道,&ldo;哎呀,你明天可要做大菜哦!&rdo;
&ldo;没事!没事的!&rdo;阿荣赶紧声明,眼珠一转道,&ldo;晚上我煮个汤喝了就好了。&rdo;
封一帆笑问,&ldo;什么汤,秘方啊?&rdo;
阿荣嘿嘿笑道,&ldo;很简单的一个方子,治风寒很有用的!我妈妈教我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