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城堡的问题——”
“你买杯酒给我,我带你去看真正的城堡,就在巴伐利亚……”
“我可以给你买汽水,酒你想都别想!”
“真小气,05的酒精含量都不行吗?”
“死心吧,01都不行!”
虽然迈克尔不肯给昆尼西买酒——“这事儿没得商量。”迈克尔强调——但昆尼西还是“大度地”与他约定,十月份过了生日之后,两人一起去游览新天鹅堡。迈克尔对欧洲的城堡兴趣不大,他在法国见过许多尖顶的古老房子。第一次见,无比兴奋,第二次、第三次……但昆尼西说,新天鹅堡无与伦比,绝对能让迈克尔这个美国佬耳目一新。
昆尼西的生日在十月六日,刚好是个礼拜六。夏莉早在一个月前就要求来为哥哥庆生。这天一大早,迈克尔就起床忙碌。昆尼西本人却不热衷,他穿戴整齐,去街那头的贝克尔家“喝茶”。“早就约好了,”昆尼西翻看日程本子,“他们的大儿子面临升学选择,好在这方面我多少还有些经验。”
“考大学吗?”
“不,高中。”
迈克尔哼着歌,昆尼西让他十点半去接夏莉和弗兰茨,承诺付给他一马克。在迈克尔的要求下,昆尼西吻了两下他的脸颊,算作“小费”。到了十点二十,迈克尔也穿上外套,开着车去合唱团。夏莉又开始为圣诞节忙碌,一年过得可真快。
不过,合唱团里好像出了点问题。迈克尔还没停稳车,就听到夏莉尖声尖气地大叫,“哦,去你的吧——”
哇哦,这可不像可爱的夏莉姑娘。迈克尔推开门,这是个挺大的木头房间,有成排的座椅。弗兰茨捂着额头,挡在夏莉前面,一个陌生的男人激动地挥舞胳膊,“——可真了不起,一天牢都没坐过就放出来了,你还挺为他自豪的,对吗?”
“我为什么不为我哥哥自豪?”夏莉针锋相对,“哦,非得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蹲过几年大狱才算对得起德意志祖国,冯?塞德里茨爵士?”
男人冲夏莉挥舞拳头,这可太不象话了。弗兰茨推开他,他又打回来,跌跌撞撞,似乎喝了不少酒。迈克尔走过去,发现这位“爵士”身材高大消瘦,满脸通红,浑身酒气,果然是个酒鬼。就听男人又说,“是啊,是啊,我对得起德意志祖国,我他妈对得起我的家族。看看你哥哥,看看他,纵容他妹妹嫁给厨子的儿子,哦,这算什么呢,我一点都不为此惊讶。毕竟你们早就没落了,就连卡尔自己,不都要为了钱和地位娶一个不能用的女人吗?算算他还占了便宜呢!”
“你他妈太过分了!”夏莉尖叫,与昆尼西一模一样的蓝眼睛满含泪水,“你怎么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哥哥,这个懦夫,胆小鬼——”
“去你妈的,你这个垃圾,”迈克尔一拳把男人打翻在地,“你怎么敢这样对一位尊贵的小姐讲话!”
这是他在小说里学来的,骑士小说里老多这种句子,他抄录下来背诵,被昆尼西嘲笑过好几次。“这哪跑出来的疯子?”迈克尔看到弗兰茨在流血,“我先报警,然后去医院——”
夏莉犹豫了几秒,“不,”她看看弗兰茨,又看看迈克尔,“我们别管他,迈克,走,我们去医院吧,弗利他——”
“她才不敢报警呢!”男人躺在一堆椅子中间,鼻孔冒血,挣扎着爬起来,他咆哮着,“你是谁?你——”
“我只是路见不平的无名氏罢了。”迈克尔说,又照男人脸上打了重重一拳,“再敢废话,老子就打断你的牙。”
夏莉坐进车里,弗兰茨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真不用报警吗?”迈克尔说,“他刚从监狱出来?我看他需要回去冷静冷静。”
“他是约翰?冯?塞德里茨爵士,”夏莉重重咬住“爵士”这个词,“他以前是卡尔的好朋友。”
“哦,”迈克尔说,“冯,他是和你们一样的贵族,对不对?”
“不,他的家族可比我们厉害多啦。”夏莉擦擦眼角,“他妈妈来自利希滕施泰因家族,一个非常古老的贵族大家。他说的没错,我们早就没落了。可那又怎么样?我不许他那样羞辱卡尔和埃玛。”
“他可能蹲监狱蹲疯了,好多人都这样……弗利,别傻乎乎地坐着,赶快给美丽的小姐擦擦脸。”
夏莉破涕为笑,“你从哪学来的这些话?”
“卡尔亲爱的书架上有好几本这种小说。”
“卡尔常说骑士小说都是垃圾,算不上文学。”
“挺有趣的,”迈克尔往医院驶去,“那个冯……啥来着?”
“约翰?亨利埃特?冯?塞德里茨。他是卡尔的好朋友,可能是唯一的一个,在你来之前。”夏莉拿出一条新手帕,捂住弗兰茨的额头伤口,“有段时间,他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不过我仔细观察过,是他黏着卡尔。卡尔去考文理中学,他也去,明明他妈妈不太同意。卡尔准备上大学,他也上大学。他跑到我家来,央求卡尔跟他一起去念军事学校。后来,他又让卡尔跟他去洪堡大学。哥哥说,他更喜欢留在慕尼黑。于是约翰就生气了,和我哥哥大吵一架——他单方面咆哮,就像刚才那样,之后他还是来找我哥哥,只是卡尔不希望见到他。可你总不能在大门上贴个条子,‘约翰?塞德里茨爵士不受欢迎’。所以他只能坐在客厅,和约翰聊天,非常无聊,迈克,聊天气。你应该看看卡尔是怎么聊天气的……我母亲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