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燕想了一想:&ldo;奴婢也‐‐说不太清楚。只觉得不知孙姨娘要做什么,奴婢浅见,怕说错了话,不如让她来问姑娘。&rdo;
&ldo;这就是了。你知道自己见识不足,这就是谨慎。别说你了,连我都不知道孙姨娘要做什么。倘若她来问我,我都要斟酌答话。可是如鹂呢?你听听她,连韩伯父不曾纳妾,嫣儿平日里戴的首饰多不多都说出去了,这是她该说的话?&rdo;
如燕想了想:&ldo;姑娘家的事,便是随身穿戴都是私密之事,奴婢是断不敢说的。&rdo;
&ldo;还不光是这些。&rdo;绮年想起那些宅斗小说,只想叹气,&ldo;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比方说,若有人向你打听我平日穿什么戴什么,你告诉了他,万一哪日有个随便什么人拿一件东西来说这是我与他私相授受之物,看着又跟我身边的东西相同,你说我可能说得清楚?&rdo;
如燕吓了一跳:&ldo;这,韩姑娘远在成都‐‐&rdo;
&ldo;我只是举个例子。这是极大的事,其它小事还多着呢。如鹂今天能说嫣儿的事,明天就能说我的事,难道我还能拿针线把她的嘴fèng上不成?&rdo;与其日后招祸,不如今天自己危言耸听一下。
如燕着实没想到那么多,她只是素来的谨慎,从不多言多语。今日听了绮年这一番话方知道厉害,忙道:&ldo;姑娘放心,我去教训那小蹄子,这次定叫她改了那毛病才好。&rdo;
绮年叹口气,让如燕去了,自己歪在炕上琢磨起孙姨娘的意思来。难道说,是孙姨娘看上了韩兆,所以在打听他的事情?
不过,韩兆的事到底成是不成呢?上次看李氏的意思,对韩兆很是满意,难道是要等人中了进士再提?绮年摇摇头,韩兆这种属于绝对的经济适用男,家里人口简单,本人又上进,别说冷玉如了,就连她都想过,将来能嫁到韩家这样的人家就最好不过了。只可惜‐‐韩同知对女儿这两个闺蜜都没看上啊……虽说韩家不是那种一心只想攀高枝的人家,但儿女婚姻也是要考量一下门第的。
绮年并不知道自己猜的完全相反,孙姨娘非但没有看中韩兆,反而是去找吴知雯商量如何推掉这门亲事了。
&ldo;老爷昨儿晚上跟我说了姑娘的亲事。&rdo;孙姨娘打发了丫头们出去,开门见山。
秋水斋的课上完之后,吴知雯总会自己在房里再写十张小楷。听了孙姨娘的话手上一颤,笔在纸上拖了一下,歪到了一边。她轻轻将笔搁下,并不抬头只道:&ldo;爹爹说了什么?&rdo;
&ldo;说太太给姑娘挑了那日来家里的韩公子。&rdo;本来姑娘们的亲事是父母定下来之后才会告诉女儿的,只是此时孙姨娘也顾不得了,&ldo;那韩公子,听说家里只是个同知呢。&rdo;
吴知雯手指紧紧捏着宣纸的边不说话。孙姨娘更急了:&ldo;姑娘倒是说句话呀!昨儿二太太刚说了,雪姐儿马上就要跟东阳侯府的嫡子下定,太太倒好,给姑娘找了个五品同知!&rdo;
吴知雯紧咬着嘴唇,半晌才道:&ldo;东阳侯的爵位也到头了,知雪嫁的那个,将来也不是什么侯爷。&rdo;
&ldo;姑娘怎么那么糊涂!&rdo;孙姨娘越发急了,&ldo;虽说不是侯爷,可却是大长公主的嫡孙呀!那是宗室血脉!还听说秦公子也中了举人,将来只消他考取了进士,哪怕低低的取了呢,有了宗室血脉这一条,那仕途就顺遂得多了。不说别的,同是进士,韩公子要想选官,必定不如秦公子来得方便!&rdo;
吴知雯猛一抬头,眼圈泛红道:&ldo;我如何跟人家比?人家是嫡出的,我只是庶出的!&rdo;
孙姨娘真是心如刀割,哭道:&ldo;姑娘这般说,可是怨着我么?可是姑娘论才貌哪里不强过雪姐儿,难道就认命不成?我这就去给太太磕头,求太太用心用意再给姑娘挑一门亲事。&rdo;
吴知雯忙一手拉了她,也哭起来道:&ldo;姨娘这是要逼死我么?太太说什么,我做女儿的怎敢挑三拣四!若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呢?&rdo;
孙姨娘擦着泪道:&ldo;我又不是那糊涂人,哪里能撺掇着姑娘去跟嫡母闹呢。只这事是断断不成的。看那日韩公子给周表姑娘捎来的礼,便知韩家清苦。我也去跟周表姑娘身边的如鹂打听过了,韩同知做同知六年了,怕是这辈子也要到头了。又没个得力的亲友,韩公子进京准备春闱,都只借住个七品编修家中。这样的人家,除非韩公子中了头名状元,否则也不过是个穷进士,要从七品官儿熬上去且不知多少年呢。本来若韩家家底厚也就罢了,可是姑娘你锦衣玉食的养大,哪里吃得了那份苦呢?&rdo;
吴知雯心乱如麻,只道:&ldo;姨娘别说了。&rdo;
孙姨娘拉了她手哭道:&ldo;你是姨娘肠子里爬出来的,这等大事,姨娘哪里能看着呢?也是姨娘糊涂,当年惹了太太生气,如今倒报应在你身上。姨娘恨不得减了十年阳笀,只求你得一门好亲事呢。&rdo;
吴知雯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喃喃道:&ldo;父亲必少不了我的嫁妆,要过好日子,也未必要嫁那富贵人家。&rdo;
孙姨娘嗐了一声:&ldo;吴家公中嫁庶女只出三千两银子,其余全靠各房自己贴补。姑娘觉得太太会拿出自己嫁妆来给你贴补不成?老爷是不在意银钱的人,那银子都在太太手里,太太说多少就是多少。雪姐儿的嫁妆朝着两万银子去,那是二太太情愿。若换了姑娘,怕太太能贴补你一两千就是好的了。这些银子,如何够过日子?&rdo;
吴知雯听得心烦意乱,忍不住甩手道:&ldo;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让我去死不成?&rdo;
孙姨娘听女儿口气松动,忙道:&ldo;这怎会!我的意思,这家里只有老爷是真疼姑娘的,姑娘还是去求老爷!老爷昨儿还说了,要让太太把你记到她名下呢。到时候你就是嫡女了,说亲事又会高上一头。&rdo;
&ldo;这,这怎么行?我怎能跟爹爹开口说这种事?&rdo;吴知雯此时心里也是全无主意。当初那只送嫡女入宫待选的圣旨下来时,二房两姐妹脸上的笑容不知有多刺眼。只因到底吴知霞也未做了皇子正妃,吴知雯心里这口气才松了下来。昨日在松鹤堂,郑氏扬扬得意说出吴知雪的亲事,这口气就又堵在了胸口。
若是没有吴知雪这门亲事,吴知雯说不定也就认了命,可是她论容貌论才学哪里不比吴知雪强?只因嫡庶有别,婚事竟也天差地别。可吴若铮当初也不过是个庶子,吴知雪一个庶出的嫡出女儿,身份比她又高在哪里?两桩婚事赶在了一起,将来或许差不多要同时下定,那时候其中的差别谁看不见?她哪里还能抬得起头来做人呢?何况若真被嫡母记到名下,身份果然会更高一层。看阮语,还不是因为做了个记名嫡女,竟然就成了皇子侧妃?
孙姨娘昨天伺候吴若钊歇下,自己是一夜没睡,翻来覆去的想对策:&ldo;姑娘只管装病。我去向老爷请罪,就说我不该将这事说了,惹的下头人议论姑娘是庶出,比不过堂姊妹。姑娘听了,气病了。老爷心疼姑娘,自然这亲事就能退了。横竖此时还未说定呢,还有个转圜的余地,若将来换了庚帖下了定,再想改也不能了!&rdo;
吴知雯沉默不语,孙姨娘晓得她这是同意了,便开门把听琴叫了来,细细地嘱咐了一番,主仆几人对了口风,孙姨娘这才离开了时晴轩。
过了几日是去松鹤堂请安的日子,按惯例宁园的姑娘哥儿们都到兰亭正院用早饭,饭后随着李氏过去给颜氏请安。吴知霄已经安排到外院去住,就不在其中了。
李氏进了堂屋,瞧一眼屋中众人:&ldo;雯姐儿还未到?&rdo;
孙姨娘一脸愁容:&ldo;太太,雯姐儿这些日子身上不适,今日不能来请安了,让婢妾来替她向太太和老太太赔罪。&rdo;
李氏诧异道:&ldo;身子不适?怎的也不说一声叫人请大夫?&rdo;
&ldo;姑娘说,只是些小毛病,快到年下就不惊动人了。&rdo;
&ldo;糊涂!小病拖下去万一拖成大病如何是好?姑娘年轻不懂事,你难道也不知?&rdo;李氏沉着脸叫碧云去二门传话请大夫,又说,&ldo;听琴平日里看着机灵,怎么也这般糊涂?时晴轩的大丫头们统统罚半个月月例。&rdo;这才带着人去松鹤堂。
果然到了松鹤堂,颜氏也问起吴知雯,孙姨娘照样说了,颜氏也骂丫鬟不用心伺候。孙姨娘便抹着泪道:&ldo;婢妾知道老太太和太太心疼姑娘,只是姑娘也不肯跟婢妾说是如何病的,丫鬟们都不明所已呢。&rdo;
&ldo;胡说!&rdo;颜氏顿了顿拐杖,&ldo;主子病了,贴身伺候的竟说不知?琥珀扶着我去看看雯丫头,我也要听听大夫怎么说。&rdo;
于是一群人都跟着去了时晴轩,只见吴知雯脸色有些苍白地靠在炕上,两道眉紧皱着,那桌上却摆了个药瓶儿,是府中常备药物中平胃顺气的丸药。颜氏不觉皱眉道:&ldo;这是怎么?不请大夫,自己就吃起药来,若吃坏了怎么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