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平静地做着她的皇后,皇上却莫名其妙地着了慌。
“这段时间,你们就先别进宫了。”他揉着太阳穴,愁闷异常。
“怎么,是不是她说了什么?”母亲赶忙问道。
“说什么?呵,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说。”他苦笑起来,眼中一片灰暗。
我和母亲面面相觑,直到去她寝宫用膳,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不说话,只要是我们三个人的话锋,她一律不接,如果特地跟她说,她也只淡淡应一声。
“当着宫娥内侍的时候她还勉强给个面子,说一句答一字,私底下,她根本就不开口。”
“不过是一时生闷气嘛,姨父何必这么紧张。”我皱起眉头,这个女人真是够了。
“一时?一个多月了,什么都不说。”他摇着头,落魄的神情好似在荒野迷途的旅人:“她要是永远不跟我说话怎么办……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母亲无言,带着我出了皇宫,没多久便缠绵于病榻。
“孩童时候,父亲就特别宠爱她,说她天赋异禀,定能耀武家门楣。长大后我定了亲,你爹上门拜访,看到她之后眼睛就移不开,一直念念不忘。再后来——”
“没错,是我向皇上献的殷勤,我就是不甘心,为什么永远都要活在她的阴影里。但凡见过她的男人,眼中就绝对容不了我吗?”母亲迷迷糊糊地攥着我的手,说的话却异常清醒。
“娘,就像你说的,她不可能永远被人捧在手心,我会替你报复的。”
*
母亲的病逝,让皇上十分歉疚,我伴在他身侧,成了他的安慰。我向来喜欢被疼爱的感觉,总是腻着他撒娇,只是偶尔会想起当年他抱着襁褓时的眼神,他是把我当做女儿来宠么?
又或许,我只是母亲的替代,而母亲又是那个女人的替代。
“姨父,明日你就别上朝了,我们去碧烟池钓鱼好不好?”
我摇着皇上的胳膊撒娇,对面的她依然不动声色,纤纤玉指执起瓷杯,慢慢地啜着,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
这女人着实厉害,一年多了居然依旧少言寡语,冷漠到底。她不怕把皇上的耐性和情意耗尽么?
我真的不懂,永远不懂。
皇上对我有求必应,只一件事迟迟没有准信,就是压垮母亲的那两个字——名分。
我和哥哥商量,他却笑得轻松:“这还不容易,你让皇上吃吃醋不就行了。我妹妹这般美丽,哪个王公贵胄不趋之若鹜,到时候皇上一紧张,马上就封你为妃了。”
由哥哥筹备,请了许多王孙公子和风流雅士在宫中举办赏花宴。
皇上的兴致很高,欣抃地看着我们饮酒作诗,几个公子围绕着我,我便顺势和他们闹成一片。只是,皇上的脸色似乎并未改变,嘴角还带着笑意。
“这不会是霓之蝶吧?”她起身走到一盆花面前,细细观赏。
“娘娘认得它!”一个俊逸少年立马站了起来,语气兴奋,眉梢眼角皆是欢喜:“我把这花带回京城的时候没一个人认识,还真是失落。”
“我是在游云杂记里看到过,说此花长于山谷,花期短暂,绽放时若彩蝶栖霓,幽冶艳丽。”她俯身轻嗅,瑰丽的花瓣仿佛真的化做蝴蝶,停在她的指尖。
少年欣喜地走到她身边:“娘娘也看过游云隐士的书吗?总算遇见知音了。可惜他只是一时兴起,略传出几卷,知道的人很少。”
“是啊,实在遗憾。我还是小时候在我爹书房里乱翻,看到的残卷。读了之后满心想着游冶天下,四海为家呢。”她眼中荡漾着年少时的韶光,菱唇似染了花魂的精魄,轻轻一扬,便把百花争妍的美景变成了陪衬。
少年连连点头,眼中燃着倾慕的光:“是的,我当初也是一心想着去游历,苦求了父母三年,总算得偿所愿。娘娘若有兴趣,我愿把游历时做的画卷和诗文奉给您看,文采画工虽不值一提,但奇闻异事和风土民情还可以勉强看看。”
二人的对话虽不大声,但众人早就好奇不已,都凝神听着。这位齐公子我曾听哥哥发过牢骚,说他在贵族中最难打交道,总是一副清高模样,连王侯权臣都不觑在眼里,但才华横溢,一作难求。今日倒好,居然肯把所有作品呈给她看,还说的这般谦逊。
“好啊,一定很有趣味、”她话未说完,却传来一阵惊呼。
“皇上,您觉得怎样,是不是头风犯了?”内侍焦急地询问,我的心仿佛被扎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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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宴不欢而散,真是弄巧成拙,我照顾了皇上几天,才知他根本就没犯病,不过是苦肉计而已。但他显然也没如愿,她虽来探看过几次,却只询问太医和内侍,对他并未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