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大师又制作了几道青菜,几人吃得还算欢快。
陆小凤一个人已经消灭了一盆锅贴豆腐和一盆素鸭子,此刻,正拿着那一方绣着黑牡丹的红布细细端详。
宫九戏谑“怎么,陆小凤你也会绣花,莫非还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陆小凤端详一会儿,最终一无所获的放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摸摸胡子,道“我是看不出什么,但是有一个人一定能。”
众人好奇的看一眼陆小凤。
陆小凤摸了摸唇边的胡子“神针薛夫人。”
宫九了然一笑“阿城缺了条系发的缎带,这次我们跟你同去吧。”他自然而然的搭上叶孤城的肩膀,在场的人却都因为他的动作而僵硬了。他们害怕,这焚着檀香的禅房,下一刻就会成为这个大胆的年轻人的绝命之地。
而被大家紧张注视的叶孤城却不以为意,端起桌上的凉茶轻抿一口,对青年大胆的动作不仅默许,而且似乎很习惯。
陆小凤和他们相识日久,对两人之间偶尔亲密的动作并不以为意,端起凉茶一饮而尽“城主肯同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金九龄看了叶孤城一会儿,似乎意外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却要参与到这件事情来。宫九挂在叶孤城身上,为他打着凉扇,千金之子,居然做着这样的事情,偏偏还做的自然无比,让人看不出任何违和。
一行人不再勾留,三人纵马向薛夫人的神针山庄赶去。
山。绿色的山。在黄昏时候看来,就仿佛变成了一种奇幻的深紫色。现在正是黄昏,山坡上开满了月季和蔷薇,两个梳着大辫子的小姑娘在山坡上采花,嘴里还轻轻哼着山歌。她们的哥比晚风还轻柔,她们的人比花儿还美。
两个小姑娘纤细的手指在花丛中轻柔的穿梭,剪下开得仿佛燃烧成一团火焰的花儿,放在柳条编成的精致的篮子里。
一个身着雪白色衣裳的少女站在山头,衣服又轻又软,仿佛随时都能被山风吹走。她看着山坡下牵马缓步而来的三个人,为首的那人跟她一样,一身雪也是的衣衫,长身玉立,脸庞是玉似的白,在夕阳熏得微黄的空气里,暖光融融的样子。
“姑娘认识他们?”两个小姑娘足尖轻点,跃到了白衣少女的跟前。两个小姑娘衣着一致,虽然比少女略逊一筹,但也是精致得很。她们自小就跟在少女身边,也是得宠得很,所以问起话来有几分无所顾忌。
这白衣少女自然是神针山庄的大小姐,薛冰。她在江湖上人称“冷罗刹”,平素也是极为豪爽的性子,然而,她被一种陌生的情绪击中了,在此之前,她虽然跟陆小凤也有所暧昧,然而江湖儿女何拘小节,她毕竟是青春年少,只觉得有几分趣味,哪里搀和了真心。
然而,那白衣人的给她的感觉很不同。在遇见他之前,薛冰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而今,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仿佛就有人在她耳边说,就是他了。
情深是,我在人群之中,遇见你。
情深是,有一天,你遇见一个人,然后,你原谅了生命赋予你的全部苦难。
情深是,我只是很遗憾,你的过去,我未曾参与。
情深是,忘不掉,放不下,离不来,控制不了,摆脱不掉,舍弃不得。
薛冰痴痴的看着那人踩着夕阳的余辉,缓步而来。叶孤城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她的心上。她不知道自己也会有如此少女情怀的一天,也想不到自己会这么轻易的对一个动了心思。
近了。叶孤城离她的距离越来越近。她也渐渐看清他霞光掩映下的轮廓。那人的眉目十分深邃,一双琥珀色的眼,仿佛是深不见底的潭。然而唇却十分柔软丰润。奶奶说过,唇厚的人,往往十分重情。
那人长身玉立,从小跟着薛神针学制衣刺绣的薛冰一眼就能看出他白衣覆盖下的躯体必然是骨肉匀亭,肌肉和骨骼的比例十分协调,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
那人腰间配着一柄重剑,一只莹润修长的手扶在上面,另一只则握着棕色的马缰,那双手长得甚至比薛冰还美上几分,可是没有人敢小视其中蕴含的力量。
薛冰忽然觉得脸很红,每一个花季的少女,见到心上人脸都会很红。然而,她毕竟是薛冰,而不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
“你……是谁?”她飘下山坡,在叶孤城面前站定。神针山庄的轻功很有几分味道,纵使薛冰平素并不是温柔似水的女子,她的衣衫在轻功的运用下轻翾,也真真是飘飘若仙。
这个时候,如果你是一个女人,你希不希望自己就是薛冰?如果你是一个男人,你希不希望自己就是叶孤城?
叶孤城手下微微用力,一匹神骏的白玉骢就站定,平素狂野无匹的马,此刻在叶孤城手中也十分温顺。他看了一眼薛冰,只是很平淡的一眼,并没有因为这个少女十分美丽就多看几分,他的声音恍若冰雪降临,然而,此情此景,在闷热的夏季,却让人觉得一片清凉“白云城,叶孤城。请见薛夫人。”
薛冰惊讶的看了看叶孤城,似乎没想到这个气质凛然的年轻人就是威名赫赫的剑仙叶孤城。然而她很快恢复平静,对叶孤城微微福了福身“城主稍侯。”至于陆小凤,薛冰根本没有给他一个眼神。毕竟没有那个女子,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和别人有牵扯的。特别是这个别人,还曾经跟自己暧昧不清。
宫九无声的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越发温润。只是,看起来而已。他已经察觉到了眼前这个女子对他哥哥是怎样的心思,一种,他此前全然没想过防范的心思。
此前,他的生活里只有叶孤城和他们的计划。他从未想过叶孤城的眼里会有其他人。他自己诚然是千帆过尽,并不再被女色吸引。然而他从没有设想过,他的哥哥呢?他的哥哥是真正的少年,是不是也会有情热的时刻?是不是也会有一天,对一个女人动了心,着了魔,然后,眼里不再有他?
宫九的呼吸变了。他猛然想起,前世,叶孤城身边不是没有佳人齐聚的。四美妾,八美婢,全是让江湖艳羡的美人。
那个时候的宫九,还可以笑着赞一句“男人当如此。”
然而现在,他怎么允许?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那双琥珀色的眼里映出其他人的身影,怎么可以让那冰雪也似的身躯沾染其他人的温度,怎么可以让哥哥的生活掺杂别人的色彩?
宫九笑容越发让人如沐春风,然而藏在衣袖里的左手却猛然握紧。修得锋利的指甲刺进白嫩的掌心,些微的疼痛让他觉得有些兴奋。不够,他觉得不够,唯有疼痛能抚平他的躁动不安,唯有疼痛能让他清醒自持,唯有疼痛能让他保持冷静不做出伤害哥哥的事情。
似乎察觉到了宫九的异样,叶孤城回头看了宫九一眼,夏天的炎热让叶孤城将平素系的严密的衣领微微扯松,此刻扭头回看,就露出脖颈大片雪白的肌肤和精致的锁骨。
宫九眯起眼睛,悄悄运转内力,将掌心的伤痕愈合,掌心的血迹被阴寒的内力冻结,宫九微微一动,将它们抖落,他对叶孤城安抚的笑笑,示意自己没事。
只是,没有人看到,叶孤城转过头去的霎那,宫九变得幽深的眼神。他眯起眼睛,回想刚刚看见的哥哥绝白的肌肤。忽然很想在上面狠狠的啃噬,将他每一寸肌肤都留下自己的印记。将哥哥融入自己骨血,这才是最妥帖安稳的保管方式。
人心不如水,平地起波澜,是以长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