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府每年给豫亲王府送的年节礼中,都会有特别指明是给她和三郎的,三郎的那一份,自从他们从别院离开之后,她便都收了起来,这么多年着实积攒了许多,这次从王府出来也没办法全部带走,只挑了些贵重的东西带上,另外就是她用各色皮毛亲手做的布老鼠,听说小猫崽子都喜欢玩这个,也不知道现在三郎长大了还喜不喜欢。
&ldo;阿葵,你说三郎是喜欢这个灰色的,还是这个黑色的?&rdo;龚侧妃两只手各拿了一只布老鼠,犯了选择困难症。
&ldo;奴婢也猜不到,不过,想来,三公子若是知道这布老鼠是娘娘亲手做的,必然都喜欢的不得了。&rdo;阿葵拿了一个小提篮,将两只老鼠都装了进去。
&ldo;不要都装进去呀,小孩子玩玩具都是这样的,多了就不好玩了,得一个一个拿给他们玩,每日都得是新鲜的,先拿这个灰色的吧,这个比较像是真的老鼠。&rdo;龚侧妃将灰色布老鼠拿出来攥在手里。
&ldo;夫人,船马上就要靠岸了,您快些坐下,靠岸的时候有些颠簸呢。&rdo;
&ldo;无妨,想当年我在娘家的时候,从小便开始跟着哥哥们扎马步呢,到了十三岁才停下来。&rdo;龚侧妃坚持不肯坐在船舱里等着,仿佛站在那里,就能早些看到她的孩子一般。
码头上,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各地的商船、客船都在靠岸,天色将晚,大伙儿都忙着上岸借宿。可是,龚侧妃却是一眼便在拥挤的人群中,发现了那个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衫的俊秀少年。
&ldo;……&rdo;满腹的话藏在心里,此刻母子相见,龚侧妃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泪如泉水一般从那双美目中流出,素白纤手死死捂着嘴巴,似乎这样便不会哭出来了。
然而,汹涌的泪水,还是出卖了她。
&ldo;娘!我在这里!&rdo;三郎红着眼圈,努力伸长手臂,笑着冲着龚侧妃的方向挥了挥手。
母子连心!
何必要看到这个人、这张脸,才能确认这迟来了十几年的母子相聚呢?
&ldo;三郎!&rdo;龚侧妃几乎来不及等到客船彻底停稳,提起裙角,一个健步便从船上飞奔而下,死死抱住跑过来的三郎。
这一刻,她无比庆幸当年祖父坚持要让她和哥哥们一起习武,这么多年了,这份轻功终于派上大用处了!
&ldo;娘!&rdo;三郎任由龚侧妃死死抱住自己,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却掏出棉布帕子,耐心地替龚侧妃擦拭着脸上的泪珠,&ldo;娘,不哭了啊,往后咱们母子永远在一起,再不分开了。&rdo;
&ldo;嗯!娘再也不会和三郎分开了!&rdo;
母子俩此刻的眼中,除了彼此再没有旁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龚侧妃才稳下心神,这才看到默默站在后面的王鲲风和王大娘他们。
&ldo;大公子。&rdo;龚侧妃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ldo;好妹妹!这些年多亏了有你们!&rdo;龚侧妃走过去,亲昵地拉住了王大娘的手,明明这丫头比自己还小了几岁,可是摸着手里却都是茧子,想来这些年在外面定然是吃了不少苦头,龚侧妃眼圈忍不住又红了起来。
&ldo;夫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家吧。&rdo;王鲲风招招手,命人将马车赶过来,让三郎和阿姌、王大娘先陪着龚侧妃回家,自己吩咐了几句,命人将龚侧妃的行李搬运下来送到自己家之后,便也跟着离开了。
回到家,看到那破破烂烂的小院子,龚侧妃刚停下的眼泪又忍不住如泉涌一般,关起门来,翻身便对着王大娘行了一个大礼。
王大娘吓了一跳,连冲过去扶都忘了。
&ldo;好妹妹,三郎能活到如今这般年岁,我这个做母亲的一日都不曾照料,这些年多亏了你和大公子,今后,你我姐妹相称,此处不是王府,他日我必想法子替妹妹除了这奴籍!如此,亦不足以报答妹妹对三郎的养育之恩!&rdo;
第45章
&ldo;夫人,夫人您快起来!奴婢当不起!奴婢本就是伺候大公子和三公子的……&rdo;王大娘醒过神来,急忙走过去扶起龚侧妃。
&ldo;妹妹何必哄我?当年跟随大公子一同去别院伺候的有多少?跟着你们从别院出去的又有多少?&rdo;龚侧妃苦笑一声,人情冷暖,她早已尝遍。这次离开王府别院,放弃侧妃的尊荣,她也曾逐一问过身边伺候的人,结果,到头来,也只有几个当年陪嫁的丫头跟着她出来了。
想来也是,权势迷人眼,谁会为了一个注定被王府休弃的女人,放弃豫亲王府的大好前程呢?
两人拉拉扯扯半天,王大娘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和龚侧妃姐妹相称,在她看来,龚侧妃即便不是豫亲王府的侧妃娘娘,也是平南侯府的嫡出大小姐,身份尊贵,哪里是她这样出身的婢女可以高攀的?
最后,还是脑子灵活的白春笙给她们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ldo;不论出身如何,王大娘到底养育了三郎一场,不如便让三郎认王大娘做干娘?如此,两家也算是干亲,王大娘唤龚夫人一声姐姐也使得。&rdo;
&ldo;这法子好!&rdo;龚侧妃终于满意了。
三郎也感激地看了白春笙一眼,从善如流地跪下给王大娘磕了三个头,口称&ldo;干娘&rdo;,龚侧妃亲昵地拉住了王大娘的手,不让她站起来,足足受了三郎的大礼,这才满意道:&ldo;本该如此,妹妹养育了三郎十几年,所谓养恩大过生恩,三郎该行了这个礼才好。&rdo;
&ldo;你这孩子也是个好的,我一路上都听说了,三郎多亏你们照顾。&rdo;龚侧妃亲手从婢女手中拿过一方雕琢精美的玉佩,让三郎去给白春笙系上,&ldo;我来得急,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玉佩乃是我当年的陪嫁,戴着玩罢。&rdo;
既然决定了要和豫亲王府做个了断,走的时候,豫亲王府所有的东西,龚侧妃一个铜板都没有带出来,也算是走得干脆。
王鲲风无奈一笑,他已经听说了龚侧妃出走的所有经过,对于这位敢爱敢恨、手段却简单粗暴的女侠十分的无语,又有些敬佩,这世间,不是谁都有勇气自请休弃的,更何况还是豫亲王府那样威名显赫的权贵人家?
&ldo;时辰也不早了,龚夫人,先入座吃个便饭吧,今后都在一起了,您想看三郎,日日都可看到呢。&rdo;白春笙估摸着瓦罐里的老鸭汤差不多也好了,忙请众人入座准备开饭。
白春笙猜得没错,这天晚上,无论是龚侧妃还是三郎,都没什么心情吃饭,一个将儿子紧紧拉在身边,吃一口就看一眼,简直是在拿三郎的脸下饭,一个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忍不住靠在亲娘身边,贴心地给她剥虾壳、挑鱼刺,龚侧妃每每吃到三郎亲手帮忙弄好的菜,那表情简直比吃了蜜还甜。
白春笙毫不怀疑,如果此刻三郎是原形的话,说不定已经躺在龚侧妃的膝盖上打滚了。
吃完饭,王鲲风让三郎送龚侧妃一行去客栈安顿,晚上就留在那边陪陪龚侧妃,三郎笑着应下了,母子俩跟连体婴似的结伴离开了。
&ldo;走吧,咱们也别在这儿给大娘碍事了,到我那边去喝两口?正好香辣虾还剩下大半盆,那玩意儿隔夜就不能吃了。&rdo;白春笙拍了拍王鲲风的肩膀,龚侧妃送了许多礼物过来,摆了一地,王大娘带着阿姌在那边收拾东西,他也不好过去帮忙,只好和王鲲风一起去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