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是由明帝亲自执掌的监牢,入诏狱之人,轻者流放三千里,重者诛九族的也有。
大启歌舞升平二十年,其实甚少有人会将明帝气到这个程度,故而沈止与陈妤倒是成了诏狱难得的“客人”。
与其他普通的牢房不同,诏狱建在幽深的地底,刑部的大牢还能靠换气的小窗透进一点微光,而诏狱则全然黑暗、沉闷,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上次去刑部的大牢找殿下,我还想那地方真是够阴冷潮湿的,没想到还有更为甚之的牢狱。”
陈妤甚至是带着点笑意说的。
沈止不能够理解为什么她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笑得出来,地底潮湿阴冷,她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若是以后留下了病根怎么办?
他会很心疼的。
这一回,陈妤看懂了沈止关切的神色,说道:“不用担心,我今日算是随你做了件大事,还不知道有没有命继续活下去呢,何必想以后?”
沈止用手掌轻轻捂上了她的唇。
“不许这样说,你会没事的,我听闻北地战事将起,父皇不会这时候扰了镇北王之心。”
这也就是为什么沈止会同意陈妤与他一起,去上奏这极有可能杀头的事宜。
“那殿下你呢?”
陈妤的眼睛里闪着水亮亮的光,让沈止的声音都弱了几分,说道:“我怎样都好的,只要阿妤平安,我便能够放心。”
“我初见殿下时,其实是有些害怕殿下的。”她轻轻地开口说道。
沈止一愣,问道:“为什么?”
陈妤有些茫然地看向牢笼之外,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我身体里有另一个灵魂,一直叫我离殿下远一些,否则就会发生我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沈止忽而想起他数日以来一直做的那个离奇古怪的梦,若按照那个梦来说,他的阿妤的确该离他远一些。
于是他开口问道:“阿妤是着了什么奇怪的梦魇吗?”
“只是一种直觉,”陈妤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可后来,我几次与殿下相处又觉得殿下太好了,我时常在想我有何德何能让殿下如此待我?”
“后来便觉得,大约是因为我爹。”
“不是的。”沈止忽然有些急切地说道。
陈妤用疑惑地目光看着他,他长叹了一口气才说道:“那日在长乐宫并非我第一次见到阿妤。”
“去年夏天,父皇派我监察渭水下游堤坝与考核沿河府县官吏,入了冬以后才启程回京,那时候便刚遇见了阿妤。”
陈妤想了想,她从北地启程,也差不多是那时候到的渭水附近,可她仍然有些疑惑。
“可我并未见过殿下。”
“因为只是无意间见到了阿妤一面,阿妤不记得我也很正常。”
沈止在京中看惯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虚假的笑容,在那笑容之下,不知藏着的是何等糟污的心思,可是那日,渭水之畔,他看见了少女真挚的笑颜。
他几乎是刹那间就被吸引,自此一见倾心,少女的身影几乎日日入梦,让他午夜梦回的时候,时时陷入荒诞离奇的梦,却又眼睁睁地看着,那梦在一点点成真。
他看见阿妤有些露出了些许茫然的目光,喃喃自语似的说道:“只是因为这样?”
沈止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