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手机软件,把附近的外卖餐馆搜了个遍,这几天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天天吃外卖,早就吃腻了。
他关上了手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穿上厚厚的珊瑚绒睡衣和棉拖鞋,像只笨拙的熊似的出门了。
小县城也有县城人的好处,比如,住在这里的人们大部分都是本地居民,不需要刻意说普通话,也不需要打扮得光鲜亮丽才能上街。大街上有的是穿着睡衣、趿着拖鞋、顶着乱发到处闲逛的人。
他老家的房子在半山腰上,这里风景好,空气更好,没有雾霾,没有沙尘。初夏之际,漫山遍野都是映红山,像是给青山铺了一层华丽的红绸,但他最爱的还是秋天,秋天的山不仅是美,更有无数好吃的野果、毛栗、山楂,它们生长在纯天然无公害的环境里,味道是那些加了催熟剂、打了农药的棚栽水果不能比的。
山上还有一处山泉,泉水晶莹明澈,声似琴音,是他们日常饮水的主要来源,山泉里常年生有鱼蟹,他小时候还带着江若一起去捞过。
如果不是父母婚姻破裂,他对童年的回忆本应是美好幸福的,但童年的创伤却让他和江若一直想逃离这里。如今江若跟韩云已经结婚,拥有爱情和婚姻的他早已和不幸的童年和解,只有温乐还陷在别扭的情绪中拔不出来。
回到老家后,他的状态越来越糟糕,每天都懒懒得毫无精神。江若两口子约他到家里吃火锅,他却连门都不想出,人也变得非常嗜睡,经常一睡一整天,白天睡觉醒来之后随便点点外卖对付一下,晚上再接着睡。
他没有办法学当初江若那样寄情于绘画减缓伤痛,除了睡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何况只要他一清醒,就会立刻陷入负面的情绪中自暴自弃,为了防止被情绪折磨到抑郁,他只能强迫自己沉睡,暂时躲进梦境里。
他到了楼下,猛然见到外面的世界,竟感到有些天旋地转,浑身发晕。他已经有小半个月没离开过房间,还有些不太适应。
虽然小区里只有几个下班回家的人从他身边路过,但他还是戴上了帽子。
他还觉得不够安全,又回家拿了个口罩遮住脸,只露了两只眼睛在外面,心里瞬间觉得舒服多了。
天气很冷,小区里的超市根本没什么人,老板也不如慢城的殷勤,只顾着对着取暖器打手游,一副根本无心做生意的样子。
蔬菜都不是很新鲜,种类也非常有限,菜价比慢城低了三分之一,但平均薪资水平也比慢城低了三分之一。
他挑了些好做的菜——土豆、萝卜、冬瓜,又挑了一块平相一般的牛腩和一盒鸡蛋。
老板懒懒散散地给他结完账,找钱时还差点找错了。
温乐提上菜就往回走。
他低着头,边走边数着地上的石子。
一道强光迎面闪过,一辆车停到了路边。
他往旁边让了让,继续数着石子。
车门打开,一股熟悉的香水味触动了他的嗅觉。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时,梅冠卿优雅地从车里走下来,手里捧着一大束精心包裹的玫瑰花。
温乐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她,他怀疑自己眼花了,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
指甲戳到肉很痛,不是幻觉。
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塑料袋也落到了地上。
梅冠卿笑着走进他,用他从未听过的温柔口吻对他道:“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我是专程来跟你道歉的。”
温乐眼里憋着眼泪,定定地看她一眼,又调转方向疾行而去,“你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