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哀哭:&ldo;龙潭,龙潭!&rdo;我挣扎着回头,看到孟龙潭倒在血泊里,云梅几个围在他的身边,泣不成声。在他们不远处,一只刑天兽的眼睛里,戳着孟龙潭的刀!
朱孝廉正挣扎着要爬向我,云梅和海棠正怒不可遏的要冲过来,全是恨,全是怒啊!
&ldo;这是你们自己选的,不要仙境,而要火海!&rdo;
一团大火倏然而至,云梅和海棠只冲了一半便被大火团团围困,瞬间便如同牡丹一般,焚烧!
空气热到了极致,我的手已经半融,摁在地上完全拔不起来。身体在枯萎,眼前鲜红一片。
烧吧,通通烧尽吧!
执念并非是一朝一夕而形成的,我并不恨姑姑。我的命是她给的,我的力量是她赐与的。再来一次,我仍不忍心给她致命的一击。我仍会选择,在那个时候聆听她心灵的声音,最近距离的接触她的回忆。在我心里,她不仅是我的师父,也是我的亲人。我没能让她放弃执愿,但我至少尝试过了。
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掌与地面撕分开来,连皮带肉,却浑不觉得疼痛。向着朱孝廉的方向伸出手去,现在的我,一定很丑吧?
最后的意识,迷离在黑暗里。我是万花林中的芍药,因姑姑的力量而得到人身。芍药是我的名,是我的根。如今,我又回到最初,回到了大地的怀抱里。
我一直以修炼作为我的终身事业,浑浑噩噩却不知修炼所为何由?不过,当烈火将我消融的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修炼,其实不在于身体的力量,而是在于心灵的坚强。
不因取乐而杀,不因贪婪而杀,不因爱憎而杀。江离最终没能做到,而姑姑更是越离越远。所以,她修炼了这么久,终究成不了仙!
&ldo;芍药,芍药!&rdo;声音远远的飘过来,有如天籁。我缓缓的睁开眼,看到了朱孝廉!
清俊的少年,有着清彻又狡黠的笑容。眉目如画,眼神悠长。我怔怔的看着他,陶醉在他的眼波里。
牡丹的笑脸也进入了视线,那身洒金花的裙衫何等的艳丽,衬得她的五官奢艳至极,笑容夺魂。她慢慢探出指尖,在我额前轻轻一点,笑里含嗔:&ldo;还发呆,睡不够么?&rdo;
牡丹在我眼前被焚成一堆焦炭,朱孝廉浑身是血倒在远处,我的身体在姑姑的烈焰之下渐渐融化,我撕扯着皮肉,白骨森森的手向着他伸开……
难道说,这里是黄泉?
万花林都在姑姑的力量之下,就算死,也不可能落进阴曹地府!这是怎么回事?
我猛的一撑身坐起来,熟悉的床铺熟悉的帐幔,芍药居?
&ldo;不是死了吗?&rdo;我微微动了动手,气顺神凝,没半点伤痛感觉。仿佛之前与姑姑大战,看到她的回忆,被她的焕日神通焚烧,全都只是南柯一梦。
牡丹坐在我的身边,看一眼朱孝廉,复又转向我笑着说:&ldo;是死了,不过又活了。&rdo;
&ldo;……&rdo;我心下一动,有这等本事的,只有姑姑而已。但是,她既然杀了我们,又岂会消耗力量让我们复生?
&ldo;是不动大师。&rdo;朱孝廉向我解惑,&ldo;他来了。&rdo;
&ldo;他竟有如此法术?&rdo;我惊诧不已,朱孝廉当初跟我说过,那古刹之中,有位大师法号不动。他一直在那寺庙里,而朱孝廉之所以可以再度进入画境,也是因不动和尚的本事。
他有这般高妙的术法,为什么还任由姑姑在画境之中为所欲为?为什么一直都不肯出现,直到姑姑把我们通通杀光为止?
朱孝廉看着我,表情变得有些深沉,轻声说:&ldo;他出家之前,是燕国征武大将,名叫沈郁!&rdo;
沈郁?!我二话不说翻身下床,直接就向外冲去。
牡丹和朱孝廉一左一右的拽住我,牡丹低呼:&ldo;你元力刚恢复,要好好调息,又要去哪?&rdo;
&ldo;去揍他!&rdo;我欲甩开他们的手,盯着门说。
姑姑当年救了他的命,还教他五行焕气之术。没有姑姑的收留,他能有今日?但是,他学会了调气,懂得释放灵力之后,就跑出去跟别人成亲了。姑姑如此偏执,他该负最大的责任!
朱孝廉突然发出一阵闷笑,我狠狠瞪他一眼,见他双眼弯弯如月,又实在气不起来。没好气的问:&ldo;笑什么?&rdo;
&ldo;芍药经此,越来越真性情了。&rdo;牡丹不紧不慢的接口,我语噎。
朱孝廉松开我的手臂,一本正经的看着我说:&ldo;解铃还需系铃人,姑姑的心结,只有他能解开。&rdo;
我不耐烦的说:&ldo;那为什么早不解开?现在才肯来解?他既然在这寺里,就该知道姑姑所作所为。怎么装傻充愣到今天?&rdo;
&ldo;并非视若无睹,而因江离不悟。&rdo;声音自门外响起,那是浑厚的震憾。随之我的芍药居大门洞开,一个灰衣的老僧含着笑站在门口。
他的身上,哪有半点沈郁的影子?没有倨傲,没有霜冷,没有森凛和霸道。看起来是温和好脾气的老头儿,双眼笑起来弯弯的,眼角的皱纹都是恬然,甚至连身形都变了。就算老了,身体会佝偻缩减些尺寸,也没有这样夸张的吧!
难道说,姑姑的回忆也不够真实?把沈郁给美化了?
他显然注意到了我的表情,笑如弥勒:&ldo;沈郁已死,复生不动。那身皮囊,早归尘土里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