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望了她一眼,半晌后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是好心,可我孤身一人,也没有什么惦记的,只想平平安安活到老,爬得高没得做了出头鸟。我啊,做不动了就告老出府,赁个清净的小院子,再找个丫头伺候着,死了有人收尸就心满意足了。”
裴行韫神色认真,盯着张嬷嬷许诺道:“嬷嬷,只要那时我还活着,这些事你都无需担心。”
张嬷嬷心头一热,拍了拍裴行韫的手说道:“嬷嬷知道了,你先去吧,明晚我置办好酒菜,你到时候来我屋子吃酒,也跟大家正式道个别。”
裴行韫点头应下,回了屋子思索一会,翻出了以前的灰色衣衫,又将自己现在的衣衫小心撕破了几道口子,央求小蓝缝了起来。
小蓝没有见到裴行韫撕破衣衫的动作,心疼的说道:“哎呀,现在的衣衫多好看啊,弄破了真可惜。”
裴行韫也不打算解释,小蓝没甚心眼,要是她知道了恐她会露馅,只淡淡的说道:“破了也没法子,只得穿回旧衫了。”
次日一早,裴行韫穿上了灰扑扑的旧衫,去到了前院当差。
闵冉风雨无阻,每日都会早起练功,今朝他格外的精神,打完一套拳又练了一套枪法,还浑身是劲,满怀喜悦希冀的跑回正院,见到眼前的人,欣喜一下淡了几分。
裴行韫又穿回了那身灰扑扑的衣衫,半蹲在那里轻抚着肥猫的头,那团灰影,像是乌云密布下的天际,怎么看都怎么觉得碍眼,难道她是嫌弃自己的眼光么?
他蹙眉不悦的问道:“你为何不穿新衫,难道是嫌弃看不上眼?”
第9章告状
裴行韫心头微松,闵冉果然会在意这些,要是他不闻不问,她还准备想让肥猫抓破自己身上的衣衫,再借机引出话题呢。
“啊?”裴行韫微睁着眼无辜的看向闵冉,茫然的问道:“大都督你说的什么,我有些不明白。”
闵冉拧眉,真是有点蠢。不过看来她好似不是在嫌弃自己的眼光,这样想心里的郁气散了些,耐心的问道:“我问你怎么不穿府里新做的衣衫,粉衫配绿裙那套,不是你身上这套,灰扑扑穿起来像是尼姑一样。”
“那套啊。”裴行韫好似恍然大悟般说道:“那套衣衫破了,不敢再穿出来,大都督一片善心给府里的下人都换了新衫,我怕穿出来会丢了你的脸。”
“破了?”闵冉眉头又拧了起来,他记得账房总管提过一嘴,府里换新衫可花了很大一笔银子,难道又是肥猫抓坏的?
他心思一转,瞪着半眯着眼睛打盹的肥猫,凑过去弯腰将它慢慢抱起来,点着它的头训斥:“白练,你成日淘气乱抓损坏了不少宝贝,看我怎么收拾你。”
浓浓的汗味混合着男子的气息扑面而来,裴行韫不由得屏住呼吸,仰头躲开了些。见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简直想如肥猫那般,抬手一掌糊在他脸上。
闵冉暗自叫了声可惜,没有碰到她的小手,不过离她近一些也是好的。
郑先生说了,小娘子都仰慕男子汉的气息,不知她有没有被自己震撼到?
裴行韫趁闵冉不备,小心翼翼的吸气吐气,才总算从浊气中清醒了些。
军营中摸爬滚打的男人真是粗糙不堪,哪怕是如他这般表面看来人模狗样的,不洗漱真是猫都嫌弃,瞧那肥猫在他怀里不断挣扎,怕也是受不了他身上的味道。
她不动声色离得远了些,盯着闵冉怀里的肥猫说道:“大都督,不是白练抓破的,估计是布料铺子黑了心,故意拿了不结实的陈年料子来糊弄人,穿几次下水一浆洗,就不能再穿了。”
是陈年料子?真是狗胆包天,自己的大都督府里什么时候沦落到要穿别人不要的面料了?
闵冉的脸一下黑了下来,他还得意的在裴行韫面前炫耀自己的大方,没想到炫耀不成反被落了脸面。
郑先生说了,男人就要当女人的英雄,一旦她崇拜你,就死心塌地的跟了你,扑在你身上来揭都揭不下来。
“来人。”闵冉憋着气一声怒喝,见青山闪身上前,瞪着他说道:“去查料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山领命,又不着痕迹的斜了一眼裴行韫,突然大都督院子里有了女人当差,郑先生与顾先生他们一干随从得知后,既惊讶又兴奋,都想来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入了大都督的眼。
闵冉眼力极佳,瞧见青山的目光飘向了裴行韫,浑身顿时散发出阵阵的冷意,大步上前挡住了她,厉声道:“非礼勿视,岂能这样随意打量小娘子?规矩都学到猫肚子里去了?将差使交给郑先生,你去给我绕校场跑五十圈!”
青山一脸生无可恋,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退下。他连续两次被罚,总算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大都督护食。
像白练刚被他捡来的时候,奄奄一息又瘦又丑,可他还当个宝一般没事时就捧在怀里,谁多看一眼他恨不得将你眼珠子都剜出来。
裴行韫见闵冉一幅正义凛然的样子,暗中翻了个白眼,他那蠢蠢欲动的手她又不是眼瞎没瞧见。
不过也幸得他对自己正在兴头上,能借助的手他去查料子的事,就算这次他狠不下心处置李嬷嬷,可一件件的事积累起来,别说她只是他奶娘,就算是亲娘,也会在心里留下印迹,待到积累得多了,总有爆发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