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溪将手里帕子绞了又绞,一张嘴翕翕合合,终于问出声来:“那个,公主……当真轻薄你了?”
英莲也是万万没想到,惊得杏眼圆睁,直直瞪着小何。
只见小何绷着身子直直站在原地,好似一张满弓上的弦,平日里一张满是嬉笑怒骂的俊俏小脸此刻如蒙上了一层猪肝酱,嘴里的牙险些就要咬碎了。
慕耀见此情状,原想说些什么替小何开解些,不想才要张嘴,却又被徐光抢了先,只听他一面笑个不住,一面道:“我说六师弟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虽说呢,这小公主趁醉亲你确实……有些不妥,可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啊,你没听小公主说嘛,她喜欢和你一块儿玩,还想要招你作驸马呢,她那是真……”
“四师哥,你够了!”没等徐光说完,那头已是一声震天怒吼。
任徐光再糊涂,也知道小何这回是真动了气,忙住了嘴,一时怔住,倏忽只觉身前掠过一道疾风迅影,未及细看眼前的人就已夺窗而去,不见了踪影。
只听冯溪惊叫了一声:“糟糕,这下可怎么好?”
英莲望向桌上那把小何未及带走的乌梓剑,心下也是懊恼,忍不住埋怨徐光道:“纵然璇玑贵为公主,小何到底是个要强的,平白无故总被个姑娘家欺负不免也觉得难堪,你不该如此逼他的。”
想他们师兄弟平日混闹惯了,遇事奚落两句也只觉平常,徐光哪里想到他这小师弟今夜会有如此反常之举,只自责道:“怪我怪我!今日席上多喝了两杯,竟有些犯糊涂了!”
说着,往窗外望了一眼,徐徐道:“这小家伙也不知何时就长成大人了!”
徐光在外闯荡多年,多少人情世故都未曾难倒他,今日却如何惹急了自己最亲的人?英莲看他一眼,想起这些日子他为陆姑娘费的心思,心下不由五味杂陈,所谓“当局者迷”,不过如是吧。
一旁冯溪早已按捺不住,只往徐光肩膀狠狠砸了一个拳头:“我的徐大少爷,你也莫发感慨了。这么晚了,还不赶紧将你的好师弟追回来!如今他在气头上,若真出了事,我看你如何是好?”
徐光忙道:“我这就去。”
不想却被慕耀一把攥住右边手肘拦了下来:“四师哥,还是我去吧。六师弟虽说大了,却还是个小孩儿脾气,方才你惹恼了他,只怕见了你火气愈发旺了,哪里还能乖乖跟你回来?”
徐光一愣:“这……”
英莲道:“慕少爷说得很是呢,就让他去吧。”
“也好。”徐光点头应道,“帮我向他赔个不是,早些带他回来。”
慕耀点头,道了一声:“放心。”
正要走,目光却瞥见桌上那把乌梓剑,伸手一把捞了过来。
冯溪急道:“你去找他,如何还要带剑?”
“这把剑平日里他最喜欢。”慕耀幽幽一笑,“带上哄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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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京,西郊树林。
一团篝火烧得正旺,慕耀顺手往火里又添了几根枯枝。
“你别动!”小何单脚跪在他身侧,望着他胳膊上才缠紧就被染红的碎布条,心下愈发愧疚难当,“五师哥,我……”
“行了!”慕耀实在见不得他这幅模样,瞪他一眼,却是笑道,“一点小伤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小何哪里笑得出来,方才他真是疯了,那一剑有多少力道他再清楚不过,更何况乌梓剑不比寻常刀剑,便是再好的金创药,只怕也要半个月方可恢复。
慕耀挑眉:“怎么,这会子不生气了?”
“五师哥……”小何撇撇嘴,却是靠着他身旁的一棵老槐树坐了下来,垂着头也不看他。
却又听慕耀道:“今儿这事儿,是璇玑不对,我替她跟你赔个不是。”
小何却不领情,只嘟囔道:“方才你替四师哥赔不是,如今又替那公主赔不是,要真觉得不是让他们自己来赔。”
慕耀苦笑:“四师哥倒还便宜,只这璇玑,要叫她说个不是,只怕比登天还难。”
小何从鼻子冷哼一声:“那当然了,人家可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