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姑苏?怎么可能。
若按书上写的,她爹甄士隐早出家了,她娘待在娘家挨着白眼度日,又怎有能力从冯家接她回去?再则,她回去了又能怎样,凭她那破落家道,等到大了保不齐会配给什么人呢,岂会如冯渊对她这般好?
“嫂嫂多虑了。如今英莲已算是冯家的人,怎还会想着回去?”英莲因流泪道,“只是想家想得厉害罢了,想我爹娘好歹生我养我一场,我被拐这些年也定苦苦寻过我的,如今我既得了好归宿,总该叫他们知道不是?”
林刘氏见她伤心,不由心软道:“妹子说得也对,想那姑苏到底还有你亲老子娘。只可惜我是生在金陵的,虽后来跟了你林大哥,也从未去过姑苏。不过你放心,回家后我一定告诉你林大哥,让他替你打听。”
“多谢林嫂嫂。”英莲忙向她福了一福,又道,“另外,现下这金陵城,除了你夫妻二人,并无第三人知道我身世。英莲还请嫂嫂仔细替我瞒着,以后当着外人,只叫我九儿便是,以免露了马脚。”
林刘氏当然应了。
之后两人坐在一处,又叙了好多闲话,直到林刘氏推说要赶回家做午饭,才依依不舍别了。
英莲本想送送林刘氏的,却不想二人才出房门,金嬷嬷就迎了过来,说道:“九姑娘,你可算出来了,少爷一直等你有话说呢。”
林刘氏忙道:“我原只想来看看九儿妹妹,不曾想就聊了这么许久,让冯少爷等竟是我的不是了。”
英莲忙摇头,笑道:“嫂嫂说的哪里话。你我相见本来就是少爷允的,是我见了嫂嫂心里欢喜才忘了时间。”
又道:“既如此,我便先去少爷处,就劳烦金嬷嬷替我好生送送林家嫂嫂。”
金嬷嬷忙道:“那是自然。”
遂送了林刘氏出了院子,等到了门口,金嬷嬷忽又停住,竟从身上舀出一包银子,笑呵呵递与林刘氏道:“林家嫂嫂,我家少爷常听九姑娘提起你们夫妇,心中感念你们往日对姑娘的照拂,特吩咐我送上这个聊表心意,请你务必收下。少爷说了,九姑娘在此处也没个相熟的人,只与林家嫂嫂亲些,以后还请不嫌弃,经常上冯府走动走动。”
林刘氏捧着那包银子,估摸着有十两之多,惊得手都有些发颤,半晌才忙不迭点头道:“一定、一定。”
于是一路揣着银子小跑着回了家,将银子给林六看了,林六也是又惊又喜,从此二人心里自然也待英莲更甚从前。那英莲托付之事,林六更是十分用心,此是后话不提。
转眼便到了六月初八。一早,英莲对镜理妆。因今日要见冯母,冯渊又在孝中,少不得穿得简单朴素些。只上身穿了月牙色绸缎衫,又系了白绫裙子,头上梳了家常髻,髻上别了一枝玉兰攒花银簪子,十分素雅清丽。
金嬷嬷在一旁细细打量许久,只道:“不怪少爷喜欢姑娘,真真是个美人胚子,穿什么都好看。”
英莲顿时羞红了脸,恰好此时李嬷嬷来传早饭,便出了门去了厅堂。
早饭虽依旧只是些清粥小菜,却是比平日里做得更为细致些。只因这东郊别院少有人住,只有这两个嬷嬷看顾,英莲虽只住了半月,却也活泼可爱,平添了许多生气,故此番她进冯府,两个妇人到底也有些伤怀。
早饭毕,却见李嬷嬷照旧捧了一碗药进了来,道:“姑娘,少爷昨日特意吩咐我,今儿早上的药不可忘。你快趁热喝了吧!”
英莲真真是服了,少不得接过来喝了,又捡了一颗蜜饯清嘴。
少顷,门外便有小厮喊门,是曹管家带了轿子来接英莲的。英莲便谢过了两位嬷嬷,又携了包袱,上了轿,往冯府去了。
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冯家。早有冯渊和曹福家的等在门口,等落了轿,曹福家的忙奔上前去,打起轿帘,扶英莲下轿。
英莲因见这妇人穿戴不俗,也不敢生受了,只伸手虚扶了一下,道了一声:“劳累了。”
“姑娘叫我们好等。”曹福家的因笑道,“夫人一直念着你呢,快快随我一起进去拜见吧!”
英莲忙点头应了。
又见冯渊站在门口,脸上十分愉悦,看见她头一句,却是问:“早上药可吃了?”
唬得英莲满头黑线,只无力道:“吃了。”
“很好。”冯渊这才放过她,领着她进去见冯母,竟把个曹福家的当成了空气。
冯母的住处在冯府后头西北角的静心院里。进了院子,正面有三间上房,左右几间厢房。一行人径直进了上房,只见里面虽陈设不多,却都古朴素净,一间耳房还特地被改造成经堂供着佛龛。
听闻英莲过来,冯母便从经堂出了来,在前厅坐了,身后立着两个嬷嬷。
冯渊见状,上前请了安,又看着英莲道:“母亲,这便是我那日买的姑娘九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