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听冯母咳了一声,道:“九儿,我今日嗓子有些干,你前儿给我烧的马鞭草绿豆羹就很好,且煮一碗等我回来喝吧。”
英莲愣了一愣,随即便知这是冯母有意支开自己,忙点头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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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静香院的小厨房里。
英莲立在木架子前,认真拣选了上好的绿豆浸在水里,又从秋嬷嬷取来的干马鞭草细细洗净,切成小段,整个过程都极为从容,面上不见半点急躁。
只她越这样,倒叫那头烧火的海棠愈发心急起来,忍不住叫唤道:“听说那桃花婆婆嘴里从没有成不了的亲事,此番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托她来说亲。姑娘,你怎地跟个没事人儿一样?”
英莲冲她笑笑:“她人来都来了,夫人和少爷也都去见了。我能怎样,难不成要冲到堂上将她轰走不成?”
“都这会子了,姑娘还有空说笑?”海棠气得咬牙,忍不住将手中扇子扇得哗哗响,惹得炉子里火苗直窜,“哼,这原是姑娘的事儿。既姑娘不操心,我也不管了。”
英莲见她赌气,也不理她,只将绿豆下了水。
不想,一炷香功夫不到,秋嬷嬷便从门外进了来。
海棠见了,连火都顾不上了,忙冲上去打听:“秋嬷嬷,怎么样了?你可知今儿说的是哪家的姑娘?”
秋嬷嬷笑了两声,才道:“是城西药商徐老板家的幺女。”
“徐老板家?”海棠一听,一张黑脸便耷拉下去,“糟糕,前几日我才冯龙说,咱们田庄上药草长得不好,少爷正发愁呢。如今来了个药商的女儿,夫人和少爷定欢喜疯了吧?”
“竟说胡话!”秋嬷嬷忙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嗔怪道,“咱们夫人和少爷是这种唯利是图的人么,怎可能因为她是药商的女儿就应了这婚事?”
英莲先前也只是聆听,闻言倒也好奇起来,只向秋嬷嬷盈盈一笑:“那如今堂上是怎么个状况?”
秋嬷嬷笑笑:“九姑娘放心罢,夫人已将那桃花婆婆打发走了。”
“秋嬷嬷说笑了,我如何不放心?”英莲面上一红,神态说不出的娇媚。
只她心下更好奇的是,竟是冯母打发的那媒婆,不是冯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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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半个时辰后,英莲烧好汤羹,端去房中奉给冯母,冯渊亦在房内,但二人却商量好了似的,对这事儿绝口不提。
话说,自从杜府一家被赶出冯府以后,冯母便再也没有提起过冯渊的婚事了,冯渊那里更是半分动静也无,英莲心下一直存着几分顾忌,今儿既来了这个媒婆,却又是这般景况,倒叫英莲愈发不安起来。
冯母饮过汤,将碗冲重递回英莲手中,一边递一边却拿眼睛上下打量她。
英莲只觉心虚得很,连眼睛都不敢抬了。
良久,却听冯母轻笑道:“九儿来府里这些日子,似乎长高了好些了!”
说话时却依旧觑着英莲不放,唇畔的笑意愈发高深起来。
“可不是么?”身旁的桂嬷嬷也跟着附和,“想当初九姑娘才来时那么大点,如今至少长高了半个头。”
英莲收了碗,朝众人讪讪一笑:“还不是府上的人疼我。九儿每日里吃得好,睡得好,自然肯长些。”
“原不说还不觉得,此番一说,我瞧着她身上穿的衣服都有些短了。”冯母扬了扬手,招呼英莲往她跟前去了些,嘱咐道,“再过不久又是新年了。九儿,回头你找个好天儿,跟你曹大娘去趟云霞坊,选几样喜欢的花色,再做些过冬的衣裳。”
英莲忙道:“夫人,不用麻烦的。九儿的冬衣都是去年新做的,都还没怎么穿呢,如何好再做新的?”
“你这孩子,也太谨慎了些!”冯母嗔她一眼,才道,“我让你做新的,你便只管做就是了。你身上的衣裳哪件我没瞧过,都是些素的。如今府上也不守制了,你个姑娘家家的自然也该多置办些鲜艳的衣裳,便是我这老太婆,看着也欢喜啊!”
英莲闻言,也不好再驳,只能福身谢了,心底却愈发忐忑起来,便垂着头,偷偷拿眼睛去看冯渊。
不想冯渊此刻也正噙笑看她,唇角却是得意地快飞起来,看她的眼神也柔得几乎要化开。
英莲看着那笑,刹那间只觉心中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又热又暖,当下所有的狐疑不安都散去了,只咬着唇,俄顷唇角一弯,竟也回了他一记格外妩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