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莲难得见林如海这般喜悦,自是点头不迭,将他的嘱咐一一记下,打算一回到清荷苑便开始着手准备。
然而,回去的路上,却见冯渊一直蹙眉不展,因问道:“阿渊,你在想什么?从爹爹房里出来,就一直没听见你说话了。”
“我在想,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冯渊停下步子,幽幽道,“阿瑛,你不觉得么?”
英莲被问住,狐疑道:“你指什么?”
冯渊点点头:“我总觉得翁丈近来憔悴了许多。”
“啊,有么?”英莲不解,“可我们每次去见爹爹,他精神都很好,并无哪里不对啊?而且,明毅不也说了,爹爹的病已大好了!”
精神可以强撑,气色却伪装不得。林如海虽每次见面都是谈笑风声,可眉眼间的颓败之色如何能逃过冯渊的眼睛?
彼时,冯渊看着英莲,却是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出来,只道:“但愿是我多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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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院中,只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夫妻二人便知三个师兄弟已经来了,进去后果见海棠正伺候三人喝茶。
冯渊踱过去,含笑问道:“什么事情,聊得这么热乎?”
徐光因道:“二师哥还不知道么,就是真真国请求和亲的事啊?”
“和亲?”英莲听了,柳眉微挑,“好好儿的怎么就要和亲了?”
小何忙道:“自然是为了上次海盗抢劫的事。他真真国的海盗抢到我们大凤朝子民头上,又被我们上岛给灭了,难免伤了两国和气。为了息事宁人,和亲自然是最好的法子。”
英莲不禁叹道:“古来和亲,牺牲的总是女儿家。这次不知道是哪位公主要遭殃了!”
不想慕耀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皇家子嗣难得,哪能每次都以公主出嫁?单看当今圣上,便是加上早逝的玲珑,也只得四位公主罢了。如今除了皇后姑母所生的璇玑年纪稍大些,虚岁十二,其余的都不过五岁,又如何可以和亲?”
英莲眨巴了几下眼睛:“那就是说,此次和亲的人选只剩璇玑公主了?”
“绝无可能。”慕耀神色笃定,唇边却勾出一丝苦涩来,“玲珑表姐离世,姑父与姑妈大为受伤,将所有的思念与宠爱都转加在璇玑身上,如何舍得她远嫁他乡?依我看,八成会在那些王公大臣的女儿中挑出一个好的,认作皇族女儿出嫁!”
英莲脑中忽想起探春来,心下更是唏嘘不已,但鉴于慕耀是皇族中人,又不好说什么,只默默走过去替他们几个续茶。
冯渊见状,只勾唇接过话道:“和亲一事,还无定数,你们几个瞎操哪门子心?”
小何撇撇嘴:“二师哥,我听说真真国的国王是个老头子呢,都快死了还要取公主,真是不要脸!”
冯渊瞪他一眼:“胡闹!两国之事,岂是你我能够言说清楚的?你若是对国家大事感兴趣,下次大师哥来信时便去跟他好生讨教一番。”临了不忘嘱咐他,“过几日乃是中秋,阿瑛承翁丈之意要筹办宴会,你若是闲着,便去帮她一二,省得整日无事闯祸!”
“二师哥偏心!”小何顿觉委屈,吵嚷道,“我哪里有闯祸了,就知道冤枉人还想使唤我?”
“冤枉你?!”海棠捂嘴轻笑,“昨儿我端着奶奶熬的银耳莲子汤要给老爷送去,不是你撞了我才打翻的?”
小何一愣,继而红了脸道:“昨儿我一时走得急了,不小心的。”
英莲故意长哦了一声,问他:“那上回你砍坏了林妹妹织给慕少爷的剑穗,又怎么说?”
不想这回小何还未回答,徐光就急着出来道歉了:“哎呀,这事儿说来怨我!那天小何嚷着比剑,我见五师弟不在就随手用了他的剑来,谁想一个分心竟被这小子砍了剑穗去?”
完了,又埋怨小何:“你说我不知道也就罢了,你明知那剑穗是林姑娘织的,五师弟爱惜得紧,为何要砍,害得五师弟对我生了大气!”
慕耀闻言,微顿了一下,徐徐道:“那日原是我失态,叫师哥见笑了!只那剑穗本是林姑娘诚心所赠,无故损毁,难免愧对人家!”
小何这回理亏得厉害,哪里抬得起头来,只闷闷道:“刀剑无眼,那种时候谁还有工夫顾及一个剑穗?”
说完,见众人脸上都十分鄙夷,忙辩解道:“哎哎,你们一个个的别这么看我啊?剑穗虽说是我弄坏的,可我后来也说要把林妹妹给我织的剑穗赔给五师哥,是五师哥自己不要的!”
英莲横他一眼:“人家慕少爷在乎的不是那穗子是心意,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小孩心性没个计较?”
不想小何闻言,急得一跳三尺高:“谁小孩心性了?不过一条穗子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去求林妹妹,让她再织一条送给五师哥好了,看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哎,等等!”英莲见伤了他脸面,正欲出言安慰,不想那头小何早已一个箭步蹦出门去,往院外狂奔,哪里还拦得住?
慕耀见状,几步追到门口却不见人影,面上也懊恼起来:“这该死的家伙,不知还要生出多少事来?”
冯渊笑笑:“罢了,让他闹去!林妹妹向来懂事,不会跟他一般计较的!”
“只能如此了。”慕耀看着空空如也的院子,暗暗长叹一声,才重回了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