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客厅空间狭小,墙壁刷着一层白漆,家具约有六七成新。
沙发的扶手和靠背上都盖着一块米色绣花布,以此来遮挡灰尘。这座沙发已经使用了很久,垫子微微下陷,边角已然褪色,显得有些破旧,不过它被打理得很整洁。
“你先坐下来吧,我去给你端水果。”林知夏大大方方地招呼道。
江逾白一动不动地站在玄关处:“我应该换鞋吗?”
林知夏早有准备。
前几天,她买了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偷偷地用塑料袋包好,藏在鞋柜顶层的干净盒子里。
现在,当着江逾白的面,林知夏拿出那一包塑料袋,递给江逾白。然后,她朝着厨房喊道:“妈妈,我朋友进门了。”
妈妈正在厨房做菜。听见女儿的声音,妈妈放下锅铲,走向客厅。
饭菜的香味飘进客厅里——那是红烧鸡腿的香气,林知夏再熟悉不过了。她高兴地绕着妈妈转了一圈,措词平实地表达她的心情:“谢谢妈妈,妈妈做了很多好吃的菜,我朋友一定会喜欢的。”
妈妈没有回话。她看见江逾白,顿了一下,才问:“夏夏,这是你认识五年的好朋友?”
“对呀,”林知夏介绍道,“以前在实验小学,江逾白是我的同桌。我打完乙肝疫苗发烧的第二天,江逾白到我们家里来给我送作业,妈妈,你记得吗?”
妈妈隐约有些印象。她攥紧了围裙,声调降低:“请坐,坐吧。”
江逾白的态度客气又礼貌:“阿姨好,我是江逾白,小学四年级转到实验小学,后来跳级去省立一中读竞赛班。我是林知夏的小学和初中同班同学。”
林知夏观察妈妈的神色,积极地补充道:“江逾白是我们初中的年级前五名。我去参加竞赛的时候,江逾白还会考年级第一。我经常和江逾白探讨数学、物理、哲学、经济学方面的问题。江逾白仔细读过我发表的每一篇论文。”
妈妈莞尔一笑,手指松开围裙:“一中的学生都是好孩子。”
江逾白去别人家里做客,基本不会空手上门。他拿出一罐绿茶、一盒港式糕点、一套精美的茶具,缓缓地放在桌子上,作为登门拜访的礼物。林知夏和她的妈妈一直注视着他。
江逾白后退一步,彬彬有礼地说:“我带了点东西,味道挺不错……”
江逾白一句话还没结束,林知夏打断道:“你来我家里玩,我不能平白无故地收你的东西。”
“这不是平白无故,”江逾白辩解道,“阿姨做了很多菜,我想请阿姨喝茶。”
林知夏忽然靠近江逾白,轻声问他:“江逾白,你的变化好大,你比小时候会讲话了。你在北京上学的时候,看了很多书吗?有没有用到我送你的31天书签?”
或许是不想让妈妈听见,林知夏的嗓音变得极轻:“每天用一张书签,每天想一次林知夏。”
江逾白陷入一种久违的词穷状态。
他安静地站在原地,耳根微微泛红。他缓慢地侧过脸,故意避开林知夏的目光。他这副青涩懵懂的样子,反而让林知夏的妈妈放下心来。
妈妈吩咐道:“夏夏,你和你朋友一起看会儿电视吧,高压锅还在炖猪蹄,妈妈去看火了。”
“好的,妈妈。”林知夏答应道。
妈妈转身去了厨房做菜。今天中午,她准备了丰盛的六菜一汤,用来款待林知夏的好朋友。
林知夏从厨房端来一只玻璃盆,盆中装满了橘子、香蕉、龙眼、荔枝等等便于剥皮的水果。她把玻璃盆摆在茶几上,又弯下腰来,轻轻地推了推茶几,将茶几挪到了更靠近江逾白的位置。
江逾白坐在沙发上,犹豫片刻,拿起一颗荔枝。
他剥开果皮,丰沛的汁水四溅。
林知夏拆了一包湿巾,从中抽取一张递给他。林知夏还说:“我买了几种水果,放进冰箱里,冰镇了一会儿。今天太热啦,我怕你会不舒服。”
室外温度高达三十四度,林知夏的家里没装空调。
落地风扇面朝着他们,旋转着吹出一阵疾风。林知夏的裙摆就像池塘中的荷叶,随波流淌,翩然浮动,她双手按紧自己的裙子,让布料的边缘遮住她的膝盖。
江逾白看着前方,目不斜视:“谢谢你费心准备。”
“不用谢,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林知夏豪爽地说。
江逾白刚才那句话是无意识的。事实上,他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林知夏的一个嘱咐:每天用一张书签,每天想一次林知夏。
而林知夏盯着他的侧脸,猜不到他正在思考什么大事。他侧目瞥她一眼,像是发现了她的窥视:“你还在看我?”
林知夏问他:“不可以吗?”
江逾白没回话。他只是笑了一下。这一笑之间,可不得了,他的眼睛含着笑意,周遭的一切景象都被染成暖色调,林知夏的脸颊浮起红晕。
林知夏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