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侯府的夜晚刚刚融化了冰雪,而薛贵妃的毓庆宫殿的夜晚却仍是万年不化的酷冬。
偌大的殿中虽燃着满室的红烛,终是显得聊无生气,一片死气沉沉。雕梁画栋的床上,薛贵妃躺在那里,许久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殿门忽“咿呀”一声,有人缓步走了进来。
薛贵妃未曾睁眼,冷声喝道:“滚出去!”
“母妃,是我。”萧祈瑜的语气仍是淡淡的,听不出其中有任何情感。
薛贵妃忙装作一副虚弱的样子。她缓缓的睁眼,眼睛却一时模糊,昏暗烛影里她只看到一个隐约的轮廓。
待他走近看到他一身的红袍,又是气急,怒声问道:“你新婚之夜跑到母妃这里来做什么?快回新房去!”
萧祈瑜却是站在床边不曾动一下。
她怒视着他,艳丽的眸子里一片冷傲:“孽子!给我滚回去!”
岁月已经无情的雕琢坚毅了他的脸庞,而她也老去了她的容颜,为何她拼尽所有好不容易将他养出息了,他却要一直忤逆她的意思,因为一个女人将她的希望抛于脑后?
萧祈瑜沉默了一阵,强忍下心中的不忍,低声道:“儿臣只是想来看看母妃,希望母妃保重身体。”
薛贵妃笑了起来,冷而含怒:“保重身体?我要保重身体做什么?我千辛万苦养大的皇儿竟然因为一个下贱的女子要抛下一切,我还有什么颜面保重身体?”保养得宜的葱白纤指缓缓借着床沿起身,冷道,“我不会让顾贞看我笑话的!”
“母妃,你不要乱想了。”
“我乱想?凭什么我们薛家人总要低她们霍家人一筹?凭什么她霍贞的女儿可以呼风唤雨,过得比谁都潇洒舒适,而我的皇儿却要一直尽心讨皇上的欢心才得以保持住这地位?现在连我的皇儿都要因为霍家的贱女这般抗旨,我怎么忍得下?!”薛贵妃此时眼睛已经通红,眸子里是满满的恨意,“萧墨(周昭帝)对我薛家这般不公。我薛家总有一日要讨回来!”
萧祈瑜震惊。立即喝道,“母妃慎言!儿臣只是想劝母妃一句,就此收手,这样尚能保母妃下半生尊贵体面,薛家的繁荣。若是刚刚那般想,只会害了舅舅一家及母妃自己。”
薛贵妃冷笑,“尚能保住下半生尊贵体面?若是萧祈宁或是萧祈瑾做了皇帝,霍贞能放过我?放过薛家?”
萧祈瑜摇头,“母妃多虑了,大皇姐与晋王不至于那般赶尽杀绝。只要舅舅做得不是很过分,还不会到那一日。”
“孽子!你就只想着为他人做垫脚石。你就不能为你母妃和你舅舅争一争?!”
“母妃为何一直念念不忘那个位置?坐在高处真那般好?母妃和儿臣一起出宫过着母慈儿孝的日子不好么?”
深深的寒冷冬夜里,冰冷的床上,一袭红色衣裳的薛贵妃将脸枕入袖中。
“母妃从进宫那日起就被告知:我进宫就是担负着保住薛家富贵荣华的责任,无论生死,都要护住薛家。为此母妃死去了曾经的恋人、最美好的岁月、和最善良的心……”她的声音渐渐低的几不可闻,仿佛一时气尽,坐在那里缓了好久。才低低的继续说道:“我为此努力了一生,失去了那么多东西!现今薛家又与霍家的关系势同水火,如今……你叫我如何甘心?!”
“母妃。”萧祈瑜叹了一句,淡淡说道:“如果能放下的话,薛家也还没有想象中那般危险。”
薛贵妃突然起来,冷冷的看着萧祈瑜,“没有那般危险?!你舅舅为了你能登上那个位置,苦心为你经营了许久,他暗中做的那些事。若是被萧祈宁或者萧祈瑾查出来,只怕整个薛家都不保了!”
萧祈瑜心头一颤,抬眼看薛贵妃,就见她鬓角不知何时有了两丝白发,心中一软,低低道,“若是舅舅现在能悬崖勒马,儿臣一定力保薛家。”
“啪!”
薛贵妃收回手,冷眼看着萧祈瑜脸上的五个手指印,怒其不争,“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们还能停的下来?你不想着怎么帮一把倒也算了,尽是在此长他人志气,你是要气死本宫!”
萧祈瑜低头,“儿臣不敢!”
薛贵妃双手握成拳,心中的怒意难平,“你若还想认我这母妃,还将薛家当你娘舅家,就好好待若梦。不想到时候你母妃身首异处,那就忘了霍青敏和那个不该来的孩子!”
见萧祈瑜沉默着不回答,她用力一推,“你赶紧给我回去!和若梦圆房!明日我不想听到半点你不喜若梦的流言传出来!”
萧祈瑜跪在了地上,朝薛贵妃定定道,“母妃恕罪,儿臣做不到!”他心里装得是阿敏,他怎么能和别的女子欢好?
薛贵妃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他,“你……你这是要气死我!”说着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萧祈瑜忙上前给她抹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