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答让李锦书有些猝不及防:“我本来还想叫凯文过去慰问一下你的家人……”
周雁南说:“千万别,要不是为了我爸,我都不想回去。”
李锦书也没再坚持。
次日一早,周雁南独自飞回了青岛。虽说这次是为了白事回老家,她的心情反倒比以往轻松些,至少在这场合父母不会催婚了。
爷爷家在即墨区一个幽静的小镇上,出了机场打车过去要两个小时。九十年代,几个儿女陆续进城就业,但爷爷奶奶不愿意往城里搬,一直住在这里。
出租车开进了老家巷子里,周雁南远远瞧见一帮人站在门口,齐刷刷往车里望。
周雁南下了车,看见来的都是亲戚邻居,有几个熟脸,大部分不大认识。她向他们点头问了声好,拖着行李箱进了院子。
爷爷临终前留下遗言说要葬在祖坟,几个儿子依照农村习俗在堂屋里设了灵棚,正中有张案桌,上面摆了满满一桌祭祀供品。孝子贤孙们端坐两旁,个个神情凝重,时不时嚎几声,抹一抹眼睛。
周雁南从侧门进了屋,把行李箱放在了里屋,出来时恰好碰见了堂妹周小鸥。
周小鸥跟周雁南一样,也是个大龄未婚女青年,作为亲戚们口中唯二的两个“困难户”,家族聚会时总被长辈们拎出来说教。不过堂妹去年考上了本市的编制,如今地位已经比她高了不少。
两人站着寒暄了几句,周雁南问:“爷爷去的时候你见了没?”
“没见上,心肌梗塞,几分钟就没了。”周小鸥说着,背过身来,压低声音跟她耳语道:“你知不知道,爷爷除了银行里的存款,还在家里偷偷藏了十万块现金。”
周雁南说:“还挺会藏的。反正没咱俩的份儿,别惦记了。”
一个表亲看见姐妹俩背着亲戚们聊天,以为两人在哭,上来说:“南南和小鸥来了?快别难受了,去给爷爷磕个头吧。”
姐妹俩一回头,脸上干干的,一滴眼泪都没有。
两人都有些尴尬,跟亲戚打了个哈哈,开始追忆跟爷爷的过往。
周雁南说:“你记不记得,小时候爷爷说你心眼子多长不高。”
周小鸥说:“嗯,还说你傻大个缺心眼儿。”
姐妹俩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什么像样的回忆,最后还是哭不出来。周雁南索性放弃了,反正她那帮堂兄弟干嚎了一个小时也没见一滴眼泪。
两人一起来到堂屋,周雁南一抬眼,视线恰好落在爷爷的遗像上。老人神情严肃,嘴角低垂,看上去有些冷漠。记忆里,爷爷似乎一直是这幅表情。
周雁南盯着遗像看了会儿,又垂下头来,看着桌上一条怪异的鱼发呆。也不知道那是条什么鱼,竟然是地包天,配上一对死鱼眼,样子更加炸裂。
周小鸥见她眉眼低沉,以为她心里难受,抬手摸了摸她的手臂。
周雁南小声说:“你有没有觉得,这条鱼有点像咱二大爷。”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