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他发现夜色在西边的一个地方显得不是那么浓重。不像是灯光,因为太微弱了,颜色是暗红的。可是,和周围的黑暗比起来还是有点反差。
桑迪朝那里走去,离得很近了才看见有一幢房子。屋外发光的是门上方的一个暗红色的圆盘,发出快要熄灭的炭火似的光芒。他沿着墙走去,忽然重重地撞到了一个有轮子的金属物体上‐‐这会不会是汽车?他知道汽车是什么,可汽车后面拖着这种有一排排锯齿状金属钉的东西吗?桑迪疼得直眨眼,可还是一瘸一拐地继续走。
门一推即开。
屋内也有三个发光的暗红色的圆盘,悬在低低的天花板上。借着光,桑迪看到一条狭长的走廊,两旁是一扇扇厩栏的门。他闻到一股动物身上散发的气味,听见轻微的曳动脚步的声音,以及呼吸和咀嚼声,知道屋内并不只有自己一人。
尽管光线很暗,桑迪还是辨认出与他同处一室的是什么生物。它们长着大而温驯的眼睛,短短的多节的角,下颚那慢条斯理、永不停歇的动作‐‐他在老电影里经常看到,它们是牛。
他心中的担忧去了大半。牛是不吃人的,这点他可以肯定。
桑迪全身都湿透了,人也筋疲力尽。他脱掉了厚重的大衣和靴子。眼前的房子说明有人就在附近。他明白自己应该做的就是找到他们,与他们进行接触,开始执行自己的任务。
桑迪没有这么做,他累得动也动不了了。他倒在一堆干草上,心里想千万别睡着,等这些&ldo;牛&rdo;的主人进来时,可以打个招呼。但想着想着,疲倦占了上风,他睡着了。
他猛地醒来,甚至在醒的过程中就已感觉到有人在屋里。
他拼命将眼睛睁开,面前居高临下地站着一个身穿毛边短裤,留着黑色长发的人。他缓和气氛地朝这人咧嘴一笑。突然,一种电击似的感觉袭过他的全身,让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因为他意识到这个人是个女的。一个地球女人。
桑迪跳了起来,把手臂张开,手心向外,表示他没有恶意,脸上堆起他在镜子前练习了无数次的友好善意的微笑,以证明这一点。他把干草碎屑从头发上拂下来,终于舌头又能说话了。
女人的嘴唇动了,桑迪这才发现自己没戴助听器。他在大衣的口袋里找到了它,把它插入耳中,心里不住地祈祷……响了!&ldo;喂?&rdo;女人的声音询问着。
&ldo;你好,&rdo;他很有礼貌地说,&ldo;我猜你一定在想我是谁。我叫桑迪,哦,我的全名是约翰&iddot;威廉&iddot;华盛顿。我到这儿是为了避雨,希望你不介意。你瞧,我想去搭车,却迷了路……&rdo;
女人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她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她的皮肤比桑迪期望的要黑的多,面孔冷冰冰的。&ldo;你最好到我住的地方来。&rdo;她说,说完便转身带路。
雨已经停了,天空有一部分已然放晴。桑迪出神地凝望着白色绒毛般的&ldo;云彩&rdo;、蓝色的天空和周围绿油油的草地。他们在一个山谷之中,看不见海克利登陆船,只看见连绵环绕的山脉一这些山脉看起来不像想像中那样,毫无疑问这是因为他现在观察的角度不同。&ldo;进来吧。&rdo;女人为他拉开门。
&ldo;谢谢。&rdo;他礼貌地说,走了进去。
他们进入的是这座房子的&ldo;厨房&rdo;,桑迪着迷地四下打量。
光是屋内的味道就让他震惊不已。一个年轻的男性正站在&ldo;炉子&rdo;前,搅动着一只放在明火上的平底锅,锅里的东西发出&ldo;吱吱&rdo;和&ldo;噼噼啪啪&rdo;的声音(明火!)。桑迪闻到的气味至少有一种是从那儿传来的,又诱人又恶心。还有一些味道桑迪分辨不出。
男孩抬头看看桑迪。&ldo;他真是个大家伙,妈妈。&rdo;他说,&ldo;想不想吃点熏肉和鸡蛋?&rdo;
&ldo;哦,好的。&rdo;桑迪急切地说,把这些气味同他熟悉的名词联想到了一起。直到此时,他还是只知道这些词语,却没有直接的体验。&ldo;是的,我可以付钱。&rdo;他在口袋里摸索着,找到一小块金子,开始讲他排练好的词儿。&ldo;我一直在挖矿。从河床上收集沙子和石头,然后在水里掏洗,分量轻的东西冲走了,就可以把金子拣出来。&rdo;
女人好奇地看着他,没说什么,只是说:&ldo;吃鸡蛋时来点上豆煎饼,好吗?&rdo;
&ldo;哦,好的,我想是的。&rdo;桑迪疑惑地回答。他不太肯定土豆煎饼是什么。等到那个男孩把一个盘子放在他面前,他就更难以确定自己是否想吃这种东西及其他的了。盘子里,容易辨认的是&ldo;鸡蛋&rdo;,一层薄薄的白色物质裹着当中圆圆的、黄黄的一团东西,边上有点焦黄;&ldo;熏肉&rdo;是猪肉做的,桑迪以前也见过它的图片。剩下的就是&ldo;土豆煎饼&rdo;了,一团又软又稠的淀粉状物体,表面煎的又黄又脆。
他相当熟练地拿起了叉子,所有那些练习的时刻现在总算有了报偿。叉子刚戳到鸡蛋,蛋黄立刻破了,油状的黄色液体流了一盘子。
他犹豫着,意识到女人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男孩不见了,桑迪听见他低低的声音从另一个房间传来,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桑迪用叉子挑了一点被蛋黄浸透的&ldo;土豆煎饼&rdo;,尝了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