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裙的彩线金铃莲花双鱼玉禁步在主人从容迈步,步态舒缓,步幅、步距稳定时,应当是金铃先摇动,玉质双鱼后相击,发出声音:“叮铃、叮、叮、叮铃”。
可是,宫远徵的狂野直球过于出其不意。章雪鸣一刻钟前刚出台的“诱拐天才小毒师计划”的雪鸣脚下一顿,禁步发出的声音就变成了:“叮铃、叮、叮、叮铃、叮铃”。
乱音才出现,章雪鸣就下意识地从包裹全身的内力中分出一点,裹住禁步,截断了它对主人礼仪失误发出的控诉。
那一瞬间,她的大脑里疯狂涌现出无数的念头,又飞快地消弭无形,最终只剩下了三条:
家五姑娘,在佩戴禁步行走时,因为不够冷静出现了低级失误;
雪鸣游移的视线落在少年阳光赤诚的笑容上,又对上他那双眼神干净纯粹、满是喜爱之情的眼睛,心口似被烫了一下,微有动容,掩在阔袖下的右手却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指尖,如猛兽摩挲利爪。
她任由视线与他的目光相接三秒,然后仿佛回过神来一般蓦地别过脸去,将爬上雪白耳廓的绯红展露给他看。
宫远徵眼睛一亮,紧盯着她那只红得像是抹了胭脂的耳朵,唇角上扬的弧度悄悄变大了些,两颊的小奶膘可可爱爱的隆起来:“姐姐是觉得直接叫我‘远徵’不好吗?可是我没有小名,家族也没有在小辈及冠时长辈给取字的习惯。那不如,姐姐就叫我‘阿远’?宫,是宫门血脉共同的姓氏,徵,是徵宫血脉的标志,惟有‘远’是属于我的……姐姐以后叫我‘阿远’好不好?”
小朋友自说自话、蹬鼻子上脸的本事倒是挺强的。
章雪鸣垂下眼帘望着地上薄薄的积雪,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她双手重又交叠置于小腹前,转过身面向宫远徵,抬眸直视他,不管是眼神还是语气的冷淡,都很好地表达了她的不赞同:“徵公子,这于理不合。”
“怎会于理不合?”宫远徵状似惊愕地瞪圆了眼睛,颊上软肉微微鼓起。
他实在是很懂得自己的优势所在,只要他想,便能将之发挥得淋漓尽致——
刹那间,黑亮的瞳就蒙上了水雾,湿漉漉的,像只想要亲近主人却被无情推开的小狗,即便如此,依旧小心地凑过来,执着地望着它认定的主人,轻轻地摇晃着尾巴:“姐姐你看,伯父与哥哥是莫逆之交,那郑家和宫家不就是通家之好?我和哥哥虽不是亲兄弟,我却是哥哥一手抚养长大的,长兄如父,而姐姐按辈分要叫哥哥一声‘宫二叔’……这样一来,姐姐不就是我的姐姐吗?何况,伯父既信得过哥哥,将姐姐送入宫门避祸,那就是真心当我和哥哥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姐姐叫我一声‘阿远’,哪来的于理不合?”
好家伙!你这么能拉关系,你哥知道吗?章雪鸣嘴角微微抽搐,动用洪荒之力才把大笑的冲动压下去。
这两天她用神识围观兄弟相处,可没发现宫远徵嘴皮子这么利索。
两个人的莫逆之交被他升级到了通家之好,还抓着章雪鸣先前的话茬,把宫尚角直接推到长辈的位置上去,让宫尚角稳坐“二叔”之位……可以的可以的,小朋友很有前途。
也是好笑,观他情态,是真的没开窍。
没开窍还这么拼命地要把人往窝里扒拉,装乖卖萌拉关系都用上了,努力到章雪鸣都有点不忍心了。
既然劳他费心找了那么些理由,那就给小朋友一个鼓励吧。
章雪鸣适时地收起思索的姿态,点点头:“徵公子……阿远说得有道理。既如此,阿远也直接唤我‘昭昭’吧。‘昭昭’是我的小名……”
她突然觉得诗经不应景,心念一转,换了说法:“是取自‘天日昭昭’的昭昭。”天日昭昭,善恶有报,天不来报,我便来报。
另外,她是活了两辈子不假,但谁把两辈子年纪搁一起算啊,当然是以这辈子为主了。总之,能当妹妹被人疼被人宠,她才不要做姐姐去哄人:“对了,我六月过的十七岁生辰,阿远呢?阿远什么时候过生辰?”
宫远徵一秒收起眼泪,下一秒眼睛亮亮地转到她面前,脸红红地伸手来给她整理根本就不需要整理的狐狸毛围脖。
自觉达到了目的的美貌少年郎笑容和煦,轻声细语,一副生怕不小心就会把她吓跑的样子:“原来昭昭不是姐姐,是妹妹。我是二月的生辰,那昭昭得叫我哥哥了。唔,是‘远哥哥’好听一点,还是‘远徵哥哥’更好听一点?你说呢,昭昭?”
“……远哥哥。”说个屁,都放在雪鸣在宫远徵的手伸过来的一瞬间,冷静地撤掉覆住围脖的内力。反正她淬体淬得刀枪不入,就算小朋友突然翻脸要掐她脖子,就像宫尚角跟她初次见面时那样出其不意,她也能后发先至一巴掌把他糊地上。
完全不知道章雪鸣所思所想的宫远徵冲她笑得天真又赤诚,甜蜜又满足:“昭昭,雪下大了,我给你撑伞。”
他回头,朝两个都拿着油纸伞的侍女伸出手,瞬间换了副表情,眼神阴恻恻,目光好似利刃:“伞。”
把离他和章雪鸣怕有五六步远的两个侍女吓了一大跳。
在宫远徵和章雪鸣在路旁停下来开始说话的时候,侍女青栀和素蓉就自觉地站到不远处,一面帮忙望风,一面竖直了耳朵默默旁听。
结果却有幸围观了全场的《小毒娃撩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