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质问像是一枝利箭刺进了汪袭绿的心,剧疼瞬间漫向四肢百骸,也带走了她心中仅剩的温度,本就已经显得苍白的脸庞彷佛又白了几分,她悄悄地将手收拢至腰后,紧紧的掐住,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不让他瞧见自己双手颤抖的模样。
在他面前,她从来不愿示弱,更不愿沦落到像娘亲一样的境地,可是就在方才,竟有那么一瞬间,她彷佛又瞧见了娘亲苍白无力的躺在榻上,感受到那种委屈无人可诉,只能在暗夜中低泣,更甚者连哭一声都怕被人听到的恐惧。
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蓦地窜进了汪袭绿的心头,自此盘旋不去,然后她静默了。
望着眼前的男子,她开始觉得陌生,或许从来没有熟悉过。
打从知道与他定下亲事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很认真的准备着,希望将来可以当个贤内助,替他好好掌家,怎料她一踏进褚家,迎接她的就是婆母的不喜和他的鄙视。
是啊,这门亲事是她高攀了,可不是她去求来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半点她说话的余地呢?
所以这一年来,她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希望他们能看到她的用心,免去对她的偏见,可惜她所做的一切都抵不过一个出身。
就因为她的出身,即便那些小妾也能给她难看,而她若是想要对他的莺莺燕燕有任何的管教,便会被安上善妒的臭名。
做了那么多,其实她只不过不想步上娘亲的后尘,这样有错吗?
无论是否有错,她都真的累了……
汪袭绿蓦地抬头,很认真地瞧着他那俊朗的容颜,久久不语。
被她看得心里窜过一丝怪异,褚靖南皱了皱眉,正要开口打破沉默,谁知道她收回了视线,垂下了笔挺的双肩,低下头掩去苍白的脸色,低声抢白道—“爷的吩咐我知道了,爷放心,等会儿我就让人去怡香院告诉好姨娘,让她不用禁足了。”
打她进门的那一天起,她就是那么的骄傲与精神,就算与自己争执,她也从来没有认输过,总是坚持着自己的道理,可今天她为什么看起来就像战败的公鸡,那样的颓废、那样的无精打采?
望着她虚弱无力的模样,褚靖南心中的怒火忽地全灭了,他微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可是他们之间已经太习惯剑拔弩张了,他对着她实在吐不出半句温言软语,最后他仍是无话可说。
换作以往,便是触怒了他,汪袭绿也不可能做出这种出尔反尔的事,可就在方才那一瞬间,当她认清了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无法摆脱跟她娘一样的下场时,她放弃了。
既然这个男人看不到她的努力,那么一切都无所谓了……“爷放心,这事我一定会办好的。”汪袭绿保证道,而且她还像怕他不相信似的,立即转身走向门外,伸手招来一个在外头伺候的二等丫鬟,让她去怡香院告诉好姨娘一声。
交代完,她只觉得头疼欲裂,不想再转身面对他,偏偏这尊大佛替人讨完了公道还不肯离去,偏要占着她的小庙,她仰头望天,长长地吐了口气,双脚却像生了根似的,怎么也不肯进屋。
对峙!
褚靖南望着门外的她,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两个字。
身为将帅,他对这样的情景再熟悉不过,可却是破天荒在一个女人身上有这种感受,不知怎地,向来对她毫不在乎的他,竟有了一丝丝想要了解她的念头。
于是他蓦地站起身,缓缓踱向门外,浑身上下散发的戾气全都被收拢,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个温文尔雅的文士,没有半点杀伤力。
不知道是不是方才与他的对峙太过伤神,汪袭绿才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便觉得很是疲惫,还未察觉他的气息靠近,纤细的身躯蓦地晃了一晃。
褚靖南眼明手快的伸手扶住了她,这才发觉她的身子竟然透着冰凉。“你还好吗?”他粗声粗气地问,显然不太习惯主动关心她。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方才我已经让人解了好姨娘的禁足令,另外我也会让人停了妾室通房们的所有汤药。”
既然自己所出不是他们所期待的,那么就让她们那些想生的去生,只要不在乎,什么都能看得开了。悠悠制作“这些事,咱们下回再说,你先进去坐下歇一歇,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来。”
他早习惯那些姨娘通房们只要身子一有不适便拿来说嘴,哪有像她这样闷不吭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