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个觉自己差点成了火人。
从里到外,脸颊,额头,肌肤,无一不是滚烫的,嘴里口干舌燥,梦中情节都快到了最精彩的部分,结果被江雨宁一声呼唤给粉碎了。
“师尊,月澜城到了!”响亮清晰的声音从帘帐后传来。
他从梦中惊醒,他在现境臆想。
后背早已溢出了细汗,身上的桃花香更浓了。
终于到了月澜城,终于回家了,回家之路漫漫,他们终于看到故乡了。
白璃拢紧胸前敞开的衣襟,顺带整理因睡姿而凌乱的头发,衣冠已正,确认没有不雅后,这才大步迈出。
千里舟速度缓缓放慢,几人探头俯瞰下方风景。
上有仙阙,下有月澜,绵延的碧色平川,蜿蜒流淌的江河,丘陵连绵起伏,占据了大半个地貌,偶尔几座山峦似巨兽般匍匐在地,素有真江南的美称,烟雨时节景色更加唯美。
硕大的千里舟降落到地面后,几人纷纷而下,白璃两指一点,大船陡然变小,收入囊中。
城外一条大河呈环抱之姿,守护着这座城邸,横跨两方的花岗岩石桥,看起来年代久远,质地却依旧牢固,不知承载了多少步履和车辙。
华丽宏伟的朱红城门,两边各有一只威风凛凛的石狮,雕刻的栩栩如生,充当着守城灵兽的角色。
这是迄今为止白璃见过最有钱的城镇了,他眼中惊叹不已,江雨宁两兄妹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欢悦,撒开脚丫迫不及待的就要跑进去。
谁知一只脚刚踏入城门,就被一面无形的屏障给挡了回来。
白璃快步上前,将两人拦至身后,按理来说,他们是修士不是魔人,这结界是不是老眼昏花啊,连这么明显的特征都分辨不出来。
城里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也进不来,除非遭遇变故或袭击,一般的大城是不会轻易设置禁制的。
“雨宁,你可知月澜城以前会这样吗?”
少年不解的摇了摇头,他都离家好多年了,月澜城有什么变化他也不清楚,有家不能回,他心中那叫一个烦闷。
察觉出少年低落的情绪,白璃越看这堵屏障越不顺眼,男子广袖用力一挥,结界应风而碎,“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如玻璃般分崩瓦解。
“走,我们进去瞧瞧。”
偌大的月澜城白天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周遭一片死寂沉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被洗劫一空,活口不留,可事实上城中居民都还在。
大白天的就这样,可想而知夜幕降临更加渗人,让人汗毛直竖。
江雨宁没有心思去琢磨眼前的异样,焦急如焚的他拉着妹妹就往城镇的最西边奔去。
连自己能御剑飞行这一招都忘记了。
白璃紧跟在他们身后,月澜城最西边是一个小村落,位于西山脚下,故取名西山村。
村里大多都是孤寡老人,年轻一辈要么从业经商,要么拜入修真门下,好几年都难得回一次家。
村口那棵高龄老树,被不知名的利器拦腰截断,原本枝繁叶茂绿荫一片,现在只剩漆黑光秃秃的枝干,树叶被烧的一片不剩,苍老遒劲的树身到处都是被魔火侵蚀燎灼的印痕。
小时候曾在这棵树下纳凉,娘亲会抱着他和妹妹讲故事,夏天的夜晚,村民劳作一天,都会拿出自己家里的板凳坐在树下聊天唠嗑。
这棵树已经遭遇不测,那村里的人呢?自己的娘亲呢?
江雨宁突然就不敢再往前一步了,他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让眼泪滑落下来,女童瘪着嘴,小脸上早已被泪水打湿。
少年肩膀不停的耸动,白璃看的心里万分难受,饶是他年纪大,也承受不住生死离别的伤怀和悲痛。
因为他切身体验过,那时父母感情变淡,矛盾冲突爆发,他只能被父母丢给乡下的外公家,那时的他不知道自己快要被父母抛弃了,是外公眼里浑浊的泪水,伛偻的身躯,与他父母言辞激烈的对峙,七八十岁的老人,嗓音哪怕被吼的沙哑粗粝,喉咙都要咳出血,都还要为保全他在家能有一席之地。
那时的他也不过十几岁,身体还没痊愈几年,刚摆脱了天天泡在药罐子中的苦日子。
外公的身体自那次吵了一架后,心病也渐渐严重,没过几年就撒手人寰,他不恨父母劳燕分飞,也不恨父母另寻新欢,更不恨父母弃自己如敝屣,他唯一恨的,也只恨的,是外公的离世和他们有关,他是被他们活生生气死的!
陷入往事的白璃,还沉浸在悲恸中,情不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