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眸一望,看清来人模样的时候,叶姝顿时有些微醺的酒意都消散了个一干二净,就像是炎炎夏日的时候被人兜头泼了一碗冰水。
“阿兄?”叶姝醉眼迷蒙,神色犹疑地轻轻呼唤了一声,连忙推开了倚在自己身边的歌伎。
乍一看叶江知瘦削的身形披着的雪色云边披风,她还以为是宋朝意来了。
两人的模样和气度是有几分相像的,尤其是着同样素白的衣裳时,便更加像了。
只不过叶江知的轮廓要柔和不少,再加上眉心轻巧一点朱红,比起宋朝意的清冷疏离,他的五官就越发显得雅致昳丽了,不似宋朝意那种冷峻。
叶江知将叶姝眼底方才的犹疑之色,看得一清二楚,披风内的手将这件素白的披风一下子攥紧了,只觉得喉间几乎要沁出血来。
他早该知晓的,素来和自己没什么交际的皇太女忽然同自己如此亲近,无非是看中他与那宋家郎君有几分肖似罢了。
说起来叶姝觉得自家皇兄平日里的模样甚是温柔,因为眉眼生得清浅柔和,但现在对着自己神情沉寂了不少,便看着让人觉得遥不可及了。
叶江知只是静静地看着叶姝,想起了这些时日的一幕幕来。
那日她说,她要为自己寻一位好妻主,那苦涩的滋味一连好几日都弥漫在心头。他也没想到生性平和的自己,原来也是会有脾性的。
于是烟云阁自那日起,便从未开启过。但叶姝却每日都来,在门缝间送进一封书信。
叶江知自然是每一封都细细看过了,里面写着她在朝中见闻,只是看着那隽秀的字体,他便仿佛可以从中窥见叶姝的一颦一笑。
可前两日开始,书信不再有了。
他难得动用了自己在宫中隐藏已久的人去打听,才知这皇太女又回到了那纨绔模样,竟是和几位暗地里脏污得不行的大臣来这秋欢馆作乐来了。
出了宫的叶江知才至这暗巷边,随意抬头一望,便瞧见了那倚靠在屏风旁眼尾飞红霞的叶姝,臂弯间还揽着个衣衫轻薄的男伎。
不可言的愠怒陡然生于心头,再回过神时,他竟已经站在了叶姝面前。
叶江知一言不发,手上却是夺过了刚刚这位歌伎为叶姝斟的清酒。
“不可!”
叶江知的身体不宜饮酒,叶姝是一直都记着的。
叶姝睁大了杏眼,正要伸手去抢,叶江知的动作却极快。
待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杯酒已经被他一口气饮入喉间。
满堂的歌伎在看到一位俊俏玉面郎君进来的时候,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走前还将雅间的木棂窗户都给关上了,生怕等会的嘈杂声响传出去。
这种场景在秋欢馆常有,无非是家中性格泼辣强势的夫郎来捉人罢了。每逢这种时候,最好的方法便是全部退下,任由人家处理家事了。
这秋欢馆楼里的酒都是若有若无添了点东西的,尤其是方才那歌伎胆大包天的很,还加了些别的料。
本就不胜酒力的叶江知这一杯酒下去,苍白的俊脸便已陷入醺然之态了,连眼尾都是绯红的。
这下玉观音般的俊颜合着那滴艳色的朱砂,显得愈发撩人了起来。
叶江知只觉得这一杯酒饮下去,神智便有些混沌了,身形晃了晃往前倒去。
叶姝连忙起身将他搀扶起来。
靠在了叶姝肩头的叶江知抬眸望向了少女的侧颜。
叶姝感受到他的眸光,便也看了过去。
才恍然发现叶江知的眼眸生得不似女帝,或许是像他的父君,是浅而剔透的清茶色。
看久了便觉得像宫中珍藏的琥珀石,润着水光的酒意,抬眼望着人的时候便会让人不自觉地陷进那种缱绻温柔之中,一种柔到了骨子里的颜色。
甚至让叶姝觉得,这双眼眸看人的时候,实在是深情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