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城。
皇城脚下,内城之中,有那么一座不起眼的宅子。前后也就三四进,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既不金碧辉煌,也不张灯结彩。
大门之上挂着一块烂木头牌匾,上书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梅府。底下还有两行小字,写的“天大地大姐姐最大”署名:姐姐座下天字第一号狗腿子。那字是要多丑有多丑。
就这么一块儿破匾,却让满朝文武,文官见了下轿,武官见了下马,出自谁手,不言而喻。据说这块儿破匾是当年那位顽童亲自制作好以后挂上去的。
在这达官贵人、王侯将相多如牛毛的天子脚下,这么一所小宅子实属是显得有点寒碜,从里到外透着股子小家子气。
要拿这座宅子和王侯家的深宅大院相比,恐怕那些贵人府上的茅房装饰的都比它奢华。
小院中晾着许多粗布衣衫,墙角的干菜架子层层高摞,摆满了豆撅子。厨下此时炊烟袅袅,一个粗布衣衫的美妇人正在灶台前翻炒着青菜,旁边一个大锅里还炖着鸡汤,香气袭人,闻之令人食指大动。
妇人翻炒着青菜出锅装盘,对着餐桌旁布置碗筷的贴身丫鬟说道:“檀月,你去门口看看老爷回来没有?难得回家一趟,这才回来,今儿一早就又被请进宫了,这都快掌灯了,怎么还没回府。”
丫鬟笑着说道:“夫人呐,咱们老爷您又不是不知道,哪里是那闲得住的人,说不定早就从宫里出来了,这会儿又不知道他钻到哪个花鸟鱼虫市集闲逛去了。
“再说了,咱们不用刻意去门口守着,老爷什么习惯您还不清楚?哪回回府时,不是离着咱家尚有二里地,早早就下了轿了,非得自己走回来,说是不愿打扰乡邻。每回都是轿子先回府,随后老爷就到家了,今日轿子都还没回来,恐怕是有事耽搁了吧。呵呵……”
听着对话就知道主仆二人关系极好,言语之中透着亲近。
梅夫人看着碧绿的青菜说道:“等他回来,这菜又黄了。他这一回来,就没一天让人好好吃顿饭的,不是剩的就是凉了。”
檀月掩口轻笑:“那还不是您自己愿意的,任何事儿都随着老爷的心意,事事亲力亲为,每天陪着老爷省吃俭用,整整二十年了,到今日还乐在其中。
“婢子当年以为夫人最多坚持一个月,等那新鲜劲儿过了也就罢了,不曾想如今都二十年了,连我都陪着您吃了二十年的苦,您自小就没做过活计,现在倒好,洗衣做饭样样行。”
梅夫人也笑着说道:“是啊,不知不觉都二十年了,宝儿都十八了,贝儿马上也十岁了,真是弹指一挥间!这种日子难道不好吗?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这二十年来,每日里无拘无束,身边没有了那些无时无刻提醒你注意仪态的女官,没有了宫里的勾心斗角,只需要相夫教子。
“不开心了就拿儿子女儿撒撒气,再不开心了就和老爷哭闹一场,这日子,是我从小到大都不敢想的。要是让我重新选,我还是要这种生活。舒心啊!”
“那是老爷宠着您。都是深宅大院的人家,哪家不是一后院的腌臜事,就咱家清清白白的。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嘿嘿,天底下谁家能有咱家有钱?老爷这么多年,除了买点花鸟鱼虫,连个青楼楚馆都没去过。”
“哼哼,你当他不去?那是没被我发现,要是被我发现了,看我不打断他那条腿。哪有猫不偷腥的?”
“呵呵呵……早些年老爷说想纳个妾,您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牵着宝儿小姐,怀抱贝儿少爷,要半夜吊死在咱家门口,吓得老爷守着您一个月,寸步不敢离啊!生怕您想不开。从那以后,老爷再也没提过纳妾了。”
“去去去,你还敢取笑我,还有两个菜,你来炒,我去看看贝儿课业做完了没有。”
正说着话呢!一个莫约十岁左右的小男孩,长的肥头大耳胖乎乎的,圆圆的脑袋,一看就营养过剩的样子,小跑进厨房说道:“娘啊,啥时候开饭啊?我都饿了。炖的啥啊?好香啊!”
“吃吃吃,就知道吃,一天吃八顿,老娘做的赶不上你吃的快。课业做完了吗?等你爹爹和四位爷爷回来就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