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林清萸从皇后处回来,就变得有些沉默。她望着已有些发蔫的白梅,伸手轻触,花瓣簌簌地摔在手上,只剩一个光秃秃的蕊。
她心中不禁感叹,即使每个季节都有属于那个季节的花,但花开终于花败,不止她瓶中这枝白梅,等阳春三月桃梨花开,这梅花便全都凋谢了,最终零落成泥碾作尘,谁也记不得它曾开花时的样子了。
向来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人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会怀念一下,感慨一下,就像是那些金玉首饰,平时戴在身上不甚在意,没了却又想个没完。
天性使然,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
她半俯在桌子上,用胳膊垫着下巴,看着那本早已翻阅得有些发皱的医书药典,视线凝在一处,慢慢变得有些模糊,似是困乏,又似是迷糊,反倒让她觉得十分安心惬意。
沫儿正取了小厨房新制的玫瑰蜜露茶来,见林清萸俯在桌上瞧着书,急忙上前道:“小主,这样可是极伤眼睛的,快起来。”
林清萸懒懒地起身,微笑道:“我不过眯了一会,没事的。”她看着沫儿端来的那杯茶,问道:“是玫瑰茶么?”
沫儿将茶奉上道:“是小主之前最爱的玫瑰茶,在茶水温热的时加了蜂蜜,此时喝既不会太滚烫,也不会太寒凉。”
林清萸掀了茶盖,轻笑一声道:“不是用的受潮发霉的玫瑰吧?”
沫儿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摇了摇头道:“这些玫瑰都是内庭那边亲自派人送的,奴婢领之前仔细查验过,都是品质极佳的玫瑰花叶。小主如今身为贵人,皇上看着您,那边不敢怠慢的。”
“这些个玫瑰蜜茶还是自己喝了,若有客人来就别摆出来了。”林清萸盖上茶盖,并不饮用。
沫儿点点头,退下准备糕点去了。
菱巧正听见两人说话,上前问道:“小主是被皇后娘娘说动心神了么?”
林清萸掀开书册,轻描淡写地回了句:“这是怎么说?”
菱巧神色凝重道:“小主还记得那日含梅来找小主吗?若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皇后娘娘也是个不简单的,您要与她保持距离才是。”
“能坐上皇后之位的,又有多少心思简单之人?”林清萸被这番话逗笑了,抬帕掩唇,道:“能够母仪天下,统治后宫之人若无半点谋算,早就被人拖下来了,后宫中人人皆有自己的心思,我怎会不知道呢?”
菱巧大胆直言:“可奴婢觉得,皇后娘娘今日之言,似有离间您和瑾嫔之嫌呢!”
既菱巧都察觉到这点了,她又怎会不知?只是皇后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作为皇帝的妃子,恩宠才是最要紧的。从前她只是一个小小答应,内庭给的茶叶都敢是受潮发霉的次品,如今身为贵人,那些之前瞧不上自己的倒都前来巴结了。
“我自是明白皇后娘娘那番话是何道理,你不必多说了。”她抬眸看着菱巧,感觉有些头疼。
这样一个人放在自己身边,她总觉得不自在,被皇后留下说了会子话,她就巴巴地为自己前主子过来探听消息,几次三番都是如此,她心中实在厌倦。
一仆,怎可有二主。
腊月廿三,小年至,玄寅设宴邀宫中嫔妃前来同乐,皇后早早地在太和殿备好了各样吃食酒水。
众人皆打扮得极庄重肃然,热热闹闹地同聚在一处,常嫔被禁足,太后和长公主在甘泉殿不愿走动,只派了榆代从太妃处抱了皇上的大公主芊荷皆赴佳宴。
殿内悬挂娟红明火的宫灯,照的内室各处皆染上酒醉般酡颜嫣红的颜色,灯火摇曳间荡出绮丽华靡,如一匹上好的蜀锦。
在座妃嫔由皇后起,一同向太后与玄寅举被祝贺,气氛融洽安乐。敏妃上前敬酒,被玄寅展臂拢在怀里,她巧笑倩兮,风姿爽然,美艳不可方物,似掐住殿宇中万丈光彩风华于一身,说不出的惊艳得意。
恍惚间,敏妃似乎犹如当年风光华丽,皇上依旧对她万般宠爱,她的路上从未遇到波折,青云直上地固坐宠妃之位。
慕娉婷冷冷看着,心里恨意顿时生起,抬袖掩了视线饮下一口酒,如此场景恍在当年,翻覆之间各自起落转合,敏妃却还屹立不倒。
林清萸扬起眼眸,见出慕娉婷神色异样,起身向皇后道:“今儿是小年,皇上和皇后娘娘为姐妹们用心操劳,臣妾愿敬皇上皇后一杯,恭祝皇上皇后琴瑟和鸣,圣体安康。”
皇后颔首微笑,玄寅亦是高兴,同举杯仰首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