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春期已至,冰河解冻,夜里林清萸总能听见河水融化流动的声音,心中怅然入梦,总是能在梦中看见玄寅带着宫人接她回宫的场景。
这样的场景,每次就会让她惊醒。
而终于地,湖水已完全解了冰封,飘落的花瓣也随着湖水肆意地流动,飘到任何地方去。
就在几天前,宫里的人带了几箱华衣珠宝,并说明三日后会来接她回宫。
而身份,也抬成了姝妃。
寂夜里芬芳疏落,那样婉转地,扑簌簌如折了翅膀的鸟,早已失了灵动和自由,无法再婉转地飞扬起来,只留下一抹凄艳的血色,将所有的幻想与美梦通通打碎。绝望,如凌迟的刀,一点一点地割动皮肉。
如浸如冻结的河水般凉透。
漏液深处,屋内一盏残灯如豆,林清萸睡意全无,捻起一旁的银簪子拨着烛芯,仿佛这样就能点亮自己的心般。
她想起曾看过的戏文和书册,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还曾以为爱可以跨过生死,不惧鬼神,如今看来全都是镜花水月,如浮泡影不着边际。
即使情到深处,也无法抗拒这世间的万千事物。
她举起杯盏,凝看着里面泡的颜色极深的茶水,觉得像是一杯极苦的毒药般,凉而侵心,只经过这么一夜不足,原本清甜香醇的茶叶就变得苦涩而冰凉,难以入口。
世事易变,人心更甚。
她知晓这个道理,可是知晓又能如何?万事已成定局,不可轻易改变。
不如意,不如愿,也只能如此做。
后宫的人都以为她是作为“药”而回宫,可她偏要打扮得最艳丽,最华贵,而不是像兰妃那般极洁净朴素地回去,她要让后宫的人都记住她的风姿光华。
开启之前玄寅送来的锁箱,她便挑选着衣衫首饰,对镜梳妆。良久,她凝眸向镜,眼前人已扫清之前的黯淡容色,变得明艳而不可方物。如一张光鲜亮丽的面具,冷而无锋。
她就这样端看着自己,不知过了多久。
门扉外,传来热闹的声音。
只见沫儿正与几名宫人说着话,见林清萸已打扮好,眼里闪过几分诧异,“主子已打扮好了么?”她的称呼在外人面前,亦回到了宫里的时候。
来迎接的只有两人,一个是玄寅身边的李峭,一个是皇后身边的康公公。
此行她却不明白是何意了。
林清萸感叹变化之快,只轻轻颔首,“两位公公还请到岸边稍待。”
沫儿凑到她身边,轻声问着:“姐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正所谓百密而一疏,她最担心的就是如此回宫后,浮华州的这两个婆子会成为她的死穴,若是日后被收买了编排许多话去,她也是百口难辩。
毕竟这浮华州,只她们四人常在一起。
她拔下头上的一支玉钗,把钗下缀着的两个银珠子取下,掰了外壳将里头两粒药丸倒在沫儿手上,道:“这药效力温吞,好好地送她们一程。”
经过这许多事,沫儿也明会了林清萸的用意,所以也并没有拒绝,只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刚要走,又转身抓住沫儿的手臂嘱咐道:“则俜的船一直藏在东侧的枯苇里,你去告诉则俜等过了半个时辰再启程,免得与送我回宫的船只碰见了。”
“姐姐放心,我会跟则俜侍卫说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