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佑走出塔门时,回头看了一眼仍留在塔内的殷绍,无奈的摇摇头离开了。
这是雷霆塔的最后一层,之所以名为雷霆,是因为每逢电闪雷鸣便会击中塔尖,以天地最烈的雷霆怒火镇压这塔内蠢蠢欲动的妖魔。一般的妖怪作恶后,会被缉妖司当场处死,但若无法处死就会关入塔中,过不了几十年当时嚣张肆虐的妖怪就会被雷击成一抔烟尘。
再凶恶的妖魔都没来过最后一层,陆知风也算是开创先例。
“陆知风,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殷绍侧着身子没有看向陆知风,幽暗的灯光照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紧绷的身体似乎压抑着强烈的感情,只差最后一点就会爆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骗我的?”
八条铁链从八个方向扣住陆知风的手,围绕着他满是诡异符号的咒文,和点燃的魂灯。他跪坐在地上,宽大的长袍就铺开来,成了一个圆。
沉默。
殷绍道:“陆知风,我是喜欢你,可不代表我不恨你。”
“我最恨欺骗,和自作主张的关怀。你把我当个傻子一样耍,还要我在该放手的时候洒脱,当时灯会上拉住我手的是你,现在却逼着我放手。”
“如果你还要继续对我撒谎,我就走了。”
陆知风低着头,白银发饰歪了,可他没有整,只是沉默的看着身下画满红色符咒的地面。
殷绍转身要走,衣摆却被陆知风拉住了。殷绍转过身,陆知风仰着头看着他,那双桃花眼在看着他时总是款款深情,道:“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了我,我便再回答你的问题。”
殷绍心里恨不得把陆知风杀了,这家伙直到现在还在动心眼,盘算着挑哪个谎就编捡哪个真去说,但又只想把这个人紧紧的抱在怀里捧在手心上疼。
“你问。”殷绍强压着胸口的熊熊怒火,努力平静的回答道。
陆知风攥紧了殷绍衣裳,好像松开手人就跑了似的,道:“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去哪?”
陆知风说:“去另一个平行时空,那和这儿并无不同,但没有仇应龙,我们可以永永远远在一起。”
殷绍皱起了眉。陆知风捕捉到他的神情,一直镇定自若的他慌乱了起来,说话的声音开始颤抖语速也变得飞快,似乎想拼命解释清楚:“那儿有一样的长安城,有这个世间该有的一切。你的朋友亲人都会在那,什么都不会变,只是没有魔头作乱。”
仇应龙本体被囚于大封,只是一个分身不依不饶的追着陆知风到各个时空,所以说只要仇应龙在此时空,其他的就不会有。百年来,陆知风只会在同一个时空停留几年便会去到下一个地方,就是以防仇应龙追上来毁了这个时空。
只要没有仇应龙这个差错,他和殷绍还是可以长长久久的幸福,只要殷绍……愿意和他一起走。
“你为什么不去?”殷绍道,“既然你可以找到那样的地方,那也可以找到一模一样的我吧,你为什么不去?”
陆知风第一次露出如此急切的表情,道:“那儿没有你,你是唯一的!”
落笔成魂是没有因果,只有陆知风的一厢情愿,其他时空自然就没有殷绍。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又在含糊其辞。”殷绍道。
陆知风双手抓住殷绍衣摆,近乎祈求的姿势,道:“我画下来的人是你,画下你之后幽冥之门打开才有了后来的因因果果纠缠报应……没有合理因果的东西是不存在于不同时空的,只有你是唯一的。”
千年前我爱的、欢喜的人是你,千年后我爱的、欢喜的是你,一直一直都是你。
“你不是喜欢我吗,不是非常非常爱着我吗?和我走,你什么都不会失去。”
殷绍看着陆知风,反问:“那如果平行时空里,有千百个我,你就会走了吗?“
陆知风被问得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我眼里看见的,就是唯一。我的心意,也是唯一的。”殷绍道,“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问,但我可以告诉你,即便是一万个平行时空的陆知风站在我面前我也只要原来的那个。”
“我只个凡人,凡人的心很小的。”
陆知风怔怔的看着殷绍,眼里倏忽间又变得水光流转,他直起身子拉住了殷绍的手,低下头的时候一滴泪就掉在了地上。
“我都告诉你,全部都告诉你。”
殷绍还生着气,盘着腿背对着陆知风坐在地上,腰杆挺得笔直跟被谁逼迫留下来似得。陆知风就贴在他家裴大人身上,胸口贴着他的后背,脑袋亲昵的靠在他肩上,细声耳语:“从你我真正亲近之后,我便可以被旁人看见,这就心声疑虑。后来我打探到楼兰古画被送进了皇城,就溜了进去瞧,果不其然,那画儿上的人就是你。”
殷绍往前挪了挪身子,不让陆知风贴着靠着,道:“谎话连篇,你自己画的人都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