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恪迷茫的眼神看着沈离山又好像没有看他。
他在看自己短暂的一生所做的所有最重大的决定都和眼前的这个人有关,准确一点说是和他的死有关。
他不了解沈离山,确切地说两个都不了解。
除了他惊人的美貌,他的脾气就像高山上四月的天气一样让人捉摸不定。他有的时候善良有的时候恶劣。在善良和恶劣之间转换的时候绝对不会让感觉到什么预告。
当初救他上山和后来折磨他的人都是同样的人,而让他忍不住靠近熟悉以为自己终于获得他的喜欢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就将自己丢出了师门。
顾清恪是活的时间短,但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动物。他明白的爱恨情仇也很简单,爱他就和他一直在一起,恨他就杀了他。
杀一条鱼和杀一个人手法上都不会相差太远,尤其是在他已经躺在自己面前奄奄一息的情况。
“秦川,不要离开我。”那声音带着凄凉和痛心彻骨的绝望,甚至带着天真的卑微,“你杀了我也可以。把我埋在柳树下……”
话他没有说完,顾清恪却已经听够了。
够了!够了!
那又是谁?
反复想起他还有一丝气力的时候展露的笑容和深情,顾清恪觉得是对自己的凌迟。
沈离山心安理得地陷入一场可能心满意足的死亡,而他又不能不想起。
“这个人该死的。”心魔在他的耳畔咬牙切齿,在他摇摆不定邪恶的心思上加一点砝码,“强者不应该让自己留有弱点。”
他蛊惑着顾清恪清除扰他心神的唯一也是最强的障碍。
求而不得的爱情常常成为人类变得强大路上的拦路虎,和道德不同,人们肯为它踏上歧路。
一个恶魔灭了心里的唯一念想,以为他会变得善良吗?
不,你错了。他将无往而不胜。
是不是看上去修善和修恶一样要清理掉自己的欲望,看上去一样?
当心中了无牵挂,善的觉得世间在无有新鲜事新鲜的人都姗姗可爱,恶的觉得世间都一样无聊可憎面目模糊都该和那个人一样死掉。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以修仙的和修魔的一样都会位列仙班,在天庭云霄的和在地府黄泉的一样是人世间惧怕又崇拜的存在。
人间烟火缭绕磕头叩拜的,既有天上的神明也有地狱的仲裁。魂灵太重无法上天,因为他们常常无法舍弃绝对的善也无法投身绝对的恶,既要又要才是人永远只能为人的缘由。
心魔的眼神灼灼地看着低垂着眼眸的顾清恪,心中一阵一阵地狂喜。
终于要来了吗?
要是成功顾清恪将会是最强的魔,会成为鲸吞万里河山上生命,收割生气的存在,会将修仙者一缕一缕杀掉的魔修复生的伟大强者。
而心魔也将在魔息混沌的宇宙之间重生。
“我不会杀了他。”
顾清恪毫不留情地打破心魔的幻想。
“什么?”
他走到沈离山身边坐下,伸出苍白的手指颤抖着在他的眉上停住。
“滚!”
顾清恪不喜欢人窥视自己的心事,尤其不喜欢心魔看着沈离山。
现在心魔施展不是能量,顾清恪显然占据了实力的上风。
心魔审时度势能屈能伸,一声不吭消失在顾清恪的脑海中。
顾清恪没有费什么唇舌就让心魔安安静静离开是第一次,但是他提不起什么兴致为这种事高兴。
他还是没有用手触碰沈离山的脸,拽过一截衣袖给他擦拭脸上的一点脏污。
沈离山这个人,不管是以前那个还是现在这个,骨子里都是个不信邪不知道进退的人。他们骄傲到能包容能化解所有的不公屈辱甚至挫折,懒得和你争辩,不屑于在你面前论证你错了。
所以,不管是顾清恪小子还是顾清恪魔头都搞不懂他,都沉溺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