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梦中。
张和才慢慢将手笼进袖子里,靠住一旁的五斗柜,就这般立在那,静静望她。
窗框子极窄,李敛却睡得很稳,也很沉。
看着她的睡颜,张和才渐渐回想起来,初识她时,她便是这般寝在窄梁上,后来在王府时,他也常能在些古怪的地方见着李敛。
她个子小,梁上檐下,枝头鸟窝,能歇脚的立锥之地,李敛似乎都能去了。
哪儿都能去了,哪儿也都能就付。
张和才忽觉得心窝一阵剧疼。
轻出了口气,他前走两步,想伸手把李敛抱下来。
指尖方触到李敛,她刹那便睁开双眼,眸中戾气如鹰视狼顾扑头而来,她三指成爪,猛地向上一送,掐住了张和才的咽喉。
待看清了是他,李敛一愣,掐改成护,接着手往上递,胳膊揽住了张和才。
打了个哈欠,她懒笑道:“老头儿,你走路怎么不出声啊。”
她想把犯的这个错摩挲过去,张和才却没如她预想般发火。
待平了咳喘,张和才长叹口气,把李敛的头揽入了怀里。他摸着她后脑的发,拍了拍她后背,停了停,又拍了拍。
“……”
“……”
逐渐的,李敛不笑了。
静默河水般缓慢滑过,屋中无人生言。
可明明有甚么问出了口,也明明有甚么,已被回答了。
仿若荒野被劈开,仿若夜雨雷鸣,天下倾盆,漆黑长巷中,亮起盏微弱的灯笼。
同你这盏一般昏黄,一般无依,一般飘来荡去。
可它亮起着,亮在暴雨中。
你朝那慢慢走去,慢慢地,慢慢地走去,便逐渐能见着那灯笼后的长杆,见着和灯笼一同立在长夜中的人,他淋湿的袍角,还有微光中的神情。
于是拨开他湿濡的发,李敛吻住了他。
捧着张和才的头颅,她紧贴着他吻上去,边吻边进,将他推到了八仙桌旁。
张和才双手扶住身后的桌子,片刻伸手向前来,揽住了李敛的腰,又欲推她,又不愿推她。
那犹疑的意味加重这个吻。
李敛四指扣得更紧,攥住了他的发,吻深而长,他们唇齿碰撞,口舌交缠,咬破了口内,血混着津液,接着又掺了几滴甚么,因而那吻便先是甜,接着显出些苦。
江湖的苦,人间的苦,活着的苦。
苦。
苦啊。
激烈的纠缠渐缓下去,张和才逐渐沉溺在这吻里,后腰抵着桌沿,他抬臂拥搂李敛,越搂越紧,越搂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