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谧顿时清醒,她匆忙从床榻上起来:&ldo;太后?她怎么了?难道已经……&rdo;
太后的陈年旧疾,本就是经年累月积下的病情,难以根除。苏谧早就知道这样的病情最忌感情的大起大落,若是静心修养,不问世事,还能够活的长久一些。可是身处这危机四伏的宫廷,便是她贵为太后,也少不得时时劳心费力、殚精竭虑。半个月前,王奢兵败身死的消息使得太后的病情急剧恶化。苏谧回宫的时候也去拜会过,据说已经起不了床了。
那时候,苏谧就知道,太后的病情不过是这几天的功夫了。
&ldo;还没有,只是听负责在那里的太医说下午的时候太后又一次病发,至今还昏迷不醒,是必然支撑不过今晚的……&rdo;剩下的话小禄子没有说出口,苏谧也知道太后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ldo;皇上呢?&rdo;苏谧问道。
&ldo;皇上原本正在前殿与各位大人议事,得到消息,连忙赶去慈宁宫了。如今已经传诏下来,让后宫诸位主位前去慈宁宫侍奉,并下诏召集宫外的皇室帝裔。&rdo;
虽然早就知道这一天必然到来,可是真的等到了这一天,却感觉一阵茫然的失落。太后是一颗悬在后宫诸人头顶上的耀眼星辰,就算是她再韬光养晦,不理凡事,也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她的存在。
这样一颗星辰的陨落,可以毫不避讳地说,是预示着后宫一个朝代的终结,而同时,又会为前朝的势力带来怎样的变故呢?
&ldo;出去准备车辇吧。&rdo;苏谧淡淡地吩咐道。太后薨逝,宫中妃嫔作为后辈,都要前去跪送侍奉、以尽孝心的。
说话之间,觅青已经找来了一身素淡的衣服,匆匆地服侍着苏谧换上,就出门乘上车辇,向慈宁宫而去。
慈宁宫的正殿之前,匆忙赶来的妃嫔宫人已经林林总总跪满了一地。来不及预备丧衣,尽皆选择了素淡的衣着穿了,全无脂粉钗环。
所有人都沉浸在肃穆之中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满宫上下鸦鹊无声。
夜色浓黑阴沉,殿中灯火通明。
诸妃跪伏在寝殿的外堂,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宽广深远的大殿里面,只余下烛火被细风吹过,跃跃而动,给肃穆的大殿里带来一丝伶仃的活气。
苏谧无声无息地步入大殿,依照礼仪,悄然跪在外堂的一角。
抬起看去,隔着半透明的水晶屏风和飘忽的鲛绡黄金帐,隐约可见凤榻上苍老憔悴的身影,一只枯槁苍白的手无力地垂在床畔,恍如一枝因为这盛夏的天气而枯萎的老树丫。
里面,有齐泷和皇后的声音在低低地说着什么,听不分明,却能够听出其中隐隐带着几分的悲意,让这炎热的大堂里面无端的漫起凉意来。
半响,皇后哀恸的哭喊声传出:&ldo;母后!&rdo;
后宫诸妃顿时明白,是太后终于薨逝了。
哭声逐渐响了起来,不绝于耳。或者真情,或者假意,跪伏着的诸人皆在哀哀凄凄,掩面伏地痛哭着。
外面,告丧的钟声响彻云霄,从大齐的后宫传递到前朝,传递到宫外,传递到民间……等到明天的清晨,整个京城都会知道太后薨逝的消息了。
苏谧跪伏在几乎最角落的位置上,同所有的妃嫔贵戚一样,额头触及冰冷光洁的青瓷砖铺陈的地面,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从额头上传递到心底里。
隐约之间,一声几乎细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传到耳畔,苏谧转头望去,是倪贵妃的方向,她神色黯淡肃穆,光洁的脸颊上却没有泪珠,只是带着些微的恍惚。
苏谧低伏下去,她也禁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声。就算是权顷朝野,就算是宠冠后宫,就算是尊贵到了极点,最终所得到的也不过是这样的一场哀哭,几声叹息。
……
第12章金戈旧梦
苏谧走近养心殿,正听见殿里传来齐泷的声音,语含悲怆地说道:&ldo;母后凤体不安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近几年病情更是日渐加重,朕日夜忧心不止。为了让她老人家放心,这一次朕连定国公的败绩都拖延了下来,未曾加罪任何人。只盼望着能够有回转之机,没想到还是……&rdo;一番话说的入情入理,娓娓动听。
&ldo;皇上不必难过,太后在天有灵,亦不愿皇上为之伤心伤身。太后享年五十又一,生平纯简朴拙,躬勤敬礼,堪为千古之表率。臣以为当遵祖宗成例,赐以佳号,奉安凤穴,此乃最要之务。&rdo;礼部尚书贾渊的声音传出,恭谨有礼地劝慰道。
苏谧的脚步滞了滞,她从敞开的窗子望进去,殿中大多都是礼部的官员,显然是在商议太后的治丧典礼事宜。
齐泷在龙椅上侧了侧身子,似乎不胜哀伤地长叹了一声,说道:&ldo;朕自从继位以来,母后仁慈宽裕,爱护有加,如今却天人两隔,朕实在是哀恸难安啊。如今母后去世,朕日夜冥思苦想,都不能释此追思之情于万一,父母去世,天下人尽皆是守礼三年,朕虽身为天子,悲恸之情与世间诸人并无区别,因此,也意欲效法而行。&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