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实在是太心急了些,顾言深深的叹了口气,心里不由也有些后悔。他转头往林之那里看了一眼,似乎仍然处于昏迷之中。这马车开的虽快,但到应天府还有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虽然林之的伤处不是要害,但是伤口挺深,又没有及时包扎,古代的医疗到底还是要差上一些……顾言想着,又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马车开了一段时间,顾言恍惚间又想起自己刚刚捅死一个人这件事情来,说起来,这应该是自己第一次杀人,但是顾言却很奇怪的发现自己心里竟然什么感觉也没有,就好像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顾言自嘲的一笑,却也放在一边不管了。
又过了一会,车速慢慢的减缓了下来,顾言将帘子掀开一看,果然是应天府到了。城外,两三个士兵正一边闲聊,一边检查过路人。见到顾言袖口上沾了些鲜血,马车里的林之又是衣衫上到处可见血迹,不由变了脸色,他们在这南京应天府好歹也呆了几年,平时也不过是从那进城的人里找几个形迹可疑的、面相凶恶的人盘问一番罢了,天子脚下,竟然真有人敢毫不掩饰的穿着血衣入城的!只是他们看着顾言年纪轻轻,又长得面善,更是穿着一身文人的衣衫,衣料也并不粗糙,才没有将这些人一股脑的压进城中。只警惕的问道:“你们是何人,来这应天府作甚?”
顾言高声说道:“我乃陛下钦点的校书郎、编校秘阁书籍、特赐绯银鱼袋、嘉佑二年的一甲探花顾言顾遇之。里面受伤的那位是秘阁林校书,我们两人自汴京而来,道遇贼人,林校书如今深受重伤,你们何故拦我!”
这些看门的士兵听了这么长一串的官职,又听说这两人是汴京来的,不由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该拦还是不该拦,倒是旁边听到这一番争论,倒是一下子围上了不少人,观望者看热闹。
“那个什么……”看门士兵里年长的一人开了口,可是顾言说出的那一长串的官名却是不记得了,只记得是什么书什么书还是个探花什么的。为难的说道:“这个……大人,您有什么可以证明……”
宋朝内地承平已久,除了在辽与西夏边境一带盘查的严一些以外,进出城中是十分方便的,也没什么带路引什么的规定。甚至来往城门盘查,也多不过是盘查一下是否带着大批武器,一两个人京城的个人行李,都不怎么经常盘查,更何况是这应天府呢。
顾言惦记着林之身上的伤,心中不免略有些焦躁,他解下腰间带着的银鱼袋递了过去,那人小心翼翼的接了,左右看了半天,又低声和同伴说了几句,又递还了回来。却依旧没有要放行的样子。
“大人,这东西……咱们也真没见过啊……”那人一脸苦色,“我们头儿不在这里……”
顾言听了不由心中更为焦躁,怒道:“我与林校书不过是一介书生,难不成还能在这偌大的开封府里弄出什么乱子来不成!”
这一伙人脸上不由也露出些恐慌来,连连赔礼。顾言压下火气,说道:“你们是指责所在,我也不好多说,这样吧,我带着林校书入城,你们中一个人跟着我们,为我们指路,带我们去最近的医馆,如何!”说完,顾言又补充了一句,“林校书如今情况不妙,万一在开封府里出了事,又该如何?”
那几人一听,又想起里面那个带着血的人也是个官儿,不由也有些害怕起来。顾言这提出的方法也算是妥当的,他们也不敢再拖,连忙选了个人坐到了车辕上。又急急的催散了人群,这才进了城。
顾言进了马车,林之依旧处于昏迷之中,他又再次摸了一下林之的脉搏,发现依然还在跳动,不由略松了一口气。
“你说,马车里那个官儿会不会出问题,万一要是真死了可怎么办,照我说,我们还真不该拦。”
另一个守门人明显有些焦躁:“他奶奶的,流了这么多血,我看是活不成了。但我看这事儿没差,我们要是不拦,万一出了毛病,还不是我们几个担着?拦上一拦,万一以后要治罪,我们也好找人说道说道,闹出些动静来,我们这也算那什么戏里说的什么秉公什么的,大不了丢了这差事,我这一活人,难道找不到个地儿混口饭吃?不过说来也怪,青天白日的,应天府附近居然还有强人?连官儿也敢杀,真他奶奶的不要狗命了。”
先前那人听这人说马车里那人估摸着活不成了,自己可能丢了差事,不由更是胆颤心惊,自家里没什么田地,生计大半靠着自己……这万一……他一想想,不由头皮发麻,颤声道:“田二郎,你说……你说这事,我们是不是该给上面说一说……要是真……”
“这倒说的是……”那田二郎道,“那你便赶紧去吧,这儿我守着。”
那人应了一声,急忙往城里跑去,跑了几步又跑了回来,“二郎!这事我得去找谁?刘头怕是不能管吧。”
田二郎将衣袖一扯,很有些烦躁:“你莫不是撞坏了头,都死了个汴京的官儿了,找刘头顶个屁,去找知府大人呐!”
应天府知府刘沆,正坐在内舍的藤椅上,半闭着眼睛,不远处坐这一个抱着琵琶的十六七岁的歌女,正缓缓唱着:“谁道闲情抛掷久……”听着听着,心里却又颇多感慨,自己到这应天府做知府已经将近一年了,说是来做知府,也不过是被赶出汴京,过来养老罢了,平常什么实事也没有,说起来不正是这“闲情”、“抛掷久”了。狄青被罢了,死了,自己却是不至于落得那个下场,只可惜自己这半生心血!想起那些旧事,他的心里不由有些痛恨,那些不分青红皂白谏官!
他心里觉得有些悲凉起来,罢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这么想着,忽然一个人闯了进来,那歌女正缓缓唱到:“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冷不防被打断,竟是走了音,她见有人找来,便也乖觉的停了琵琶,不再唱了。
刘沆睁开眼睛:“什么事?”
“有个应天府守门的说,什么应天府附近出了强人,一个官儿死了!”那人哆哆嗦嗦的说道。
“什么!”刘沆不顾自己年老的身躯,竟是惊得从椅子上一跃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