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累死我了”
老幺把廖萍放了下来,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沈宜仰面躺在地上,凹凸不平的碎石咯在背上,一阵阵刺痛。
他看向高空,漫天繁星映入眼中,在广袤的星河之下,他显得那么的渺小。
黑漆漆的天幕仿佛一张巨大的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手电筒的光忽地扫了过来,沈宜眼睛一痛,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眉头也难受地蹙了起来。
“她醒了!”老幺瞪着眼睛惊呼道。
“什么?”另一个惊讶的声音传过来。
沈宜张开眼睛,就看到了两张粗黑的脸凑了过来,他们瞪大的瞳孔里显出几分害怕彷徨。
“真,真的醒了,涛哥,怎么办”老幺微胖的脸耷拉着,透着几分惶恐。
旁边的男人猛地皱起眉,干瘦的脸上显出几分凶狠,“怕什么,醒了又怎么样,马上就去见阎罗王了,你怕个什么劲儿?难道她还能去地底下告我们不成?”
男人的话一出口,沈宜立刻就感觉到了心口处涌上来的不敢置信和痛苦。那是廖萍的感受。
干瘦男人仿佛也看到了廖萍眼中的绝望痛苦。
他抿了抿唇,吊梢眼中露出几分狠厉,“嫂子,你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你明明有钱,你宁愿把钱全部放在银行里,都不肯帮帮我。我那么难啊,我那么求你,我都快活不下去了”
男人咬着牙,低吼着,腮帮子的肌肉崩得紧紧的。
“你死了后,所有的钱都是我哥的了,他会帮我的。我们是亲兄弟,要不是你在中间挑拨阻拦,他一定会帮我的!”
廖萍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喉咙里挤出了几丝不成调的呢喃,终于还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祝涛恨恨地看了她一眼,重新站起身。
他冷漠地俯视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廖萍,朝着旁边的老幺抬了抬下巴,“老幺,快把她扔下去”
“涛哥,咱真的要”老幺皱着脸,有些犹豫。
祝涛呸了一口唾沫,骂道:“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想反悔不成?她都看到我们两个了,不把她扔下去,等着她去公安局告我们吗?你想坐牢不成?”
“可是”
‘行了,啰嗦什么。这悬崖深得很,咱们把她扔下去,神不知鬼不觉,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你忘了我们之前是怎么说的吗?你还像想不想要那笔钱了?”
“要!”老幺一咬牙,眼中的犹豫被狠辣替代。
他从地上爬起来,躬身抓起廖萍的两条腿,祝涛也弯身抬起廖萍的上半身。
两人就这么抬着绵软无力的廖萍走到了悬崖边上。脚下的碎石咕噜噜滚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最后沉寂于深不见底的崖底。
沈宜心口砰砰直跳,濒死的恐惧让他胸口剧烈起伏着。
崖边呼啸的冷风吹在脸上,仿佛刀割一般凌厉。高度集中的精神让他的五感非常敏锐,他甚至能听到祝涛和老幺急速的心跳声。
下一刻,沈宜忽然觉得身下陡然袭来一股猛力。随后,他就被凭空抛了起来。失重的感觉瞬间侵袭了四肢百骸。
山石滚落,耳廓里传来一阵阵急速破空的风声,所有的一切都在飞速下坠。
沈宜只觉脑后一片发麻,脊柱处传来一股紧绷的酸涩感。
随着砰地一声响,身体猛地一滞,树木被砸断的嘎吱声在耳边划过。
下一刻,天地倒转,世界翻天覆地,噼里啪啦的枝叶断裂声,夹杂着碎石摩擦滚落的咕噜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又消失。
最后,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的一切终归于平静。
夜凉如水,冷风呼啸,柔和的月光洒在嶙峋山石间,仿佛铺了一层细碎的银辉。
四周很静,死一般的沉寂。
沈宜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脱离了廖萍的身体。或许是在她砸在大树上的时候,或许是她在重重枝叶碎石间翻滚的时候。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垂下了眼眸。凹陷的山石缝隙间,一个四肢扭曲,浑身布满血痕的人静静地躺在那里。
冷清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血肉模糊,几乎已经看不出她本来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