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后来女孩又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们像好朋友一样见面,聊天。那种感觉很好,我甚至觉得自己真的有了一个女儿。但我也意识到,我不能过多介入对方的生活。因为我来自于女孩过去的世界,我们之间的感情过于亲近,有可能会唤醒她尘封的记忆。于是我开始控制和对方见面的次数。我告诉她,只有发生非常特殊的情况我才会去找她。后来女孩再打电话过来,我都会先问清楚什么事,能不见就不见。女孩碰了几次壁,慢慢也调整过来了,不会再因为一些小事来联系我。我觉得这样会比较安全。
&ldo;去年女孩考上了大学,我们之间的联系就更少了。孩子大了嘛,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也替她感到高兴。听说她还处了个男朋友,呵呵,姑娘家就是这样,长大了就留不住啦。&rdo;
杨兴春发出这样的感慨,就像是一个父亲在评论自己挚爱的女儿。
罗飞能理解对方的情感,但他确实有些不耐烦了,便用催促的口吻问道:&ldo;高永祥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rdo;
&ldo;你别急嘛,我正要说到。&rdo;杨兴春不满地瞥了对方一眼,表达出抗议的情绪,他又点起一根香烟,慢条斯理地吸了两口,这才继续讲述,&ldo;那天下午,我突然接到了女孩的电话。而之前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和我联系了。那个电话我一接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听不见对方说话,只听见哭泣的声音。我忙问怎么了?连问了好几声,女孩终于开口了,她只是在重复三个字:我害怕。问她为什么害怕,她又不说话了,继续哭。这时电话里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人问道:&lso;你是刘宁宁的监护人吗?&rso;我回答说:&lso;是。&rso;那人就说:&lso;刘宁宁这边出了点状况,你最好过来一下。&rso;然后他给了我一个地址,在龙州大学的家属楼。我不敢怠慢,立刻赶了过去。
&ldo;到了地方一看,屋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女孩,还有一个男人就是高永祥了。我先问女孩怎么了,女孩却摇头说什么都不记得,就是觉得害怕。我又转过来问高永祥,没想到高永祥却要核实我的身份。我说自己是女孩的好朋友,然后又出示了警官证,高永祥这才把事情的经过讲给我听。
&ldo;原来这人是龙州大学校医院的心理治疗师。几天前,刘宁宁前往校医院求助,经过初步诊疗,高永祥判断出女孩患有幽闭恐惧症。于是他在这套房子设置了一个密室,想用所谓的暴露疗法对刘宁宁展开诊治。没想到在治疗过程中,女孩呈现出强烈的情绪反应,反应的烈度要远远超乎高永祥的预料。高永祥相信女孩的病根应该和幼年时的经历有关,他希望能得到家长的协助,就叫刘宁宁给父母打个电话,于是女孩就拨通了我的手机。高永祥本来以为我是刘宁宁的父亲呢,但我进门之后的表现又不像,所以他还特意对我的身份进行了核实。
&ldo;我一听就有些急了,原来这家伙是想挖女孩的病根子!这怎么行呢?我先沉住气,又带着针对性询问了一些细节。我了解到高永祥之前曾把刘宁宁关在密室里,女孩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说出了&lso;黑娃&rso;这个词,随后就晕倒了。苏醒之后,她已经忘记了治疗的过程,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间屋子的。
&ldo;很显然,女孩在密室里已经想起了曾经的往事。后来高永祥叫她给父母打电话,她为什么打给我?因为她的潜意识知道,只有我才能把她救出绝境。不过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女孩的自我保护机制也再次启动,使得她在清醒后又忘记了治疗的过程。
&ldo;我松了口气,这事如果到此结束,女孩的生活并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可我没想到,高永祥却成了一个大麻烦。他坚持要找刘宁宁的父母了解情况,还要继续对女孩展开治疗。我尝试着劝阻了几句,但发现行不通。那老头拗得很,好像那事他非管不可。这我就没办法了。事关女孩的人生,不容有任何差错,只有决绝了断。&rdo;
决绝了断,这四个字听起来简单,背后却是一条人命的消逝。罗飞默叹一声:&ldo;就因为这个,你杀了他?&rdo;之前杨兴春杀李军,杀秦燕,虽然也是犯罪,但受害者亦存在无法推脱的过错。相比之下,高永祥的死就纯属无辜了。
&ldo;是的。我别无选择,说起来那家伙确实有点冤‐‐&rdo;杨兴春抽了一口香烟说道,&ldo;不过我也做了补偿。&rdo;
&ldo;什么补偿?&rdo;
&ldo;我全部的积蓄,一共是六十三万,已经转到了高永祥的账户上。他的家人会享受到这笔遗产。&rdo;
六十三万。从经济补偿的角度来说,这个数目是足够了。但经济补偿并不能免去行凶者的罪责,所以罗飞仍然要继续深挖。他开始询问一些细节:&ldo;你是怎么杀的他?&rdo;
&ldo;勒死的,用客厅里的电话线。&rdo;杨兴春的神态淡定自若。
罗飞皱起眉头:&ldo;当着那个女孩的面?&rdo;
&ldo;你觉得我太过分了?&rdo;杨兴春&ldo;嘿&rdo;地干笑了一声,&ldo;其实我还做了更过分的事。&rdo;
&ldo;你指的是……&rdo;
&ldo;我从屋里找了把锯子,把尸体的头颅和双手锯了下来。这件事也是当着刘宁宁的面做的,她都快被吓晕了。&rdo;
罗飞极为不解:&ldo;为什么?&rdo;
&ldo;我就是要让她害怕。&rdo;杨兴春转动着手中的香烟,意味深长地看着罗飞,&ldo;你忘了吗?她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如果经历过极端恐惧的事情,她就会选择性地遗忘。&rdo;
原来如此!杨兴春要用恐惧抹去女孩存有的现场记忆。
杨兴春又继续说道:&ldo;后来我又把刘宁宁赶到密室里,还把门反锁。这也是出于同样的目的。她会经历一段痛苦的过程,但等她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rdo;
罗飞没有心情和对方探讨结果的好坏。在这起案子里,有太多过于复杂的因素纠缠在一起,使得伦理和情感早已无从分辨。罗飞觉得自己应该集中注意力,继续关注那些切实与案件有关联的细节。
于是罗飞问道:&ldo;你说锯子是在屋里找到的?&rdo;据此前死者家属反映,案发现场应该没有锯子之类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