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与他并无干系,他只要负责治好人就行。
所幸是将军儿子虽然沉默寡言,但是松镜严却并不溺爱,会适当锻炼对方,松清乐灌了一碗药睡了一晚上,等到第二天傍晚,也慢慢醒了过来。
他睁眼看到父亲守在床边,总是严肃的面孔难掩关切,这一幕却并不让少年动容。
他甚至撑着病体执意坐起来,松镜严帮着扶他,看小儿左右忘了一圈后露出失望神色,便问:“清乐想要什么?爹给你取来。”
松清乐张张嘴,又拘谨地闭上了嘴。
他生了病,想要的人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温柔守在他身旁嘘寒问暖百般照顾,性子虽是自闭却难得浮上一股子委屈,僵了小脸埋下头去。
又是这样。
虽然习惯了儿子从失去亲母以后再也不开口,可是无论松镜严做任何努力,他连一句父亲也不愿意叫,甚至这几年来,父子之间连眼神交流也几乎没有,这让威风堂堂的大将军很是受挫。
松授正是逮住这一点,此刻见将军心情不好,就火上煽风地告状道:“将军,少爷病成这样,不狠狠整治一下幕后之人,以后说不定还会发生更加严重的事情来啊。”
松镜严揉揉眉头,无奈道:“不是已经让他去雪地里站着了吗,他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受这么一遭也够了,既然清乐已经醒来,就叫下人带他回房吧,说惩令结束了。”
“将军!”松授没想到一向疼爱幺子的将军会就这么简单放过那个人,大惊失色,“那人身为将军府主母,却残害继子,事到临头还狡辩,对人证物证据在之事矢口否认,品行恶劣,若就这么姑息,将来不知道会多么嚣张!”
“那你说应该怎——清乐你做什么?!”
一直闷声不吭的儿子突然掀了被子站起来,因为尚且虚弱差点摔倒在地上,松镜严惊得转了话,一手揽住才没让他脑袋磕在地上。
松清乐等头晕稍微遏制,就急忙抓住父亲的衣袖,白透了的唇嗫嗫哆哆,半晌才吐出一个字来。
“一,一……一!”
松镜严见儿子突然说话,惊喜地睁大了眼睛,“你慢慢说,只要你说出来,你要什么,父亲都给你!”
“一,没……一……一”
松清乐知道自己说不出来,就拼命挣扎,松镜严怕力气太大伤了他只能放手,却见下一秒儿子就落在地上,连鞋子也没有穿,疯了一样往屋外跑去!
他一手拿着孩子的鞋一手拿过厚厚的披风,几步跟了上去。
大病初愈平时又不喜动的少年,不知攒了什么劲,拼命地跑,跑过南院,路上还撞翻了许多端着东西的丫鬟小厮。
松镜严跟着他穿过大半个将军府,到了北院门口停下,就听见里面传来尖锐的女声——
“哼,就是病了才好呢!你都不知道,他可恶毒了,半夜叫人带着小少爷去院中玩,还给小少爷喝冷水,这样的天,害得小少爷第二天就发了高热!”
另一个更加年轻的声音道:“不会,他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
“好表妹,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能断定才见了第一面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呢?再说了,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告发他的人是小姐和军师,小姐总不会害自己的亲弟弟吧!松授大人说得对,商人之子本来就阴险下贱,不防着点,谁知道这些腌渍玩意为了点大的芝麻小利能做出什么害人的事情来?”
听起来说的是萧凉一,松镜严压下心中传来的不悦,还没有推门训斥,就见儿子抖着肩膀极力压抑自己,侧面看去眼中一片气愤的红。
他以为是松清乐得知害自己的幕后凶手恨得不行,进了拱门就正好望到一个粉袄的女孩将什么东西塞给了院中人,随后,萧凉一才迟钝地将手里的东西挂在枯枝上。
松镜严没有发现自己眼中的怒意比儿子更加浓烈,他心中压制的,憋在潮湿火堆里的烫火,在看到萧凉一对别人笑的一瞬间,彻底燃烧起来。
穿心烧肺,殆毁一切。
只是不等他发作,松清乐就奔扑过去,抱着穿着单薄的青年,无声地掉下眼泪来。
嘴里重复着:“一……一……”
萧凉一手里的烫石袋子落进雪中,大概是神志不清了,隔了半晌才摸上不到他胸口,委屈哭泣的少年的头发,温柔地问:“……清乐,你醒啦?”
然后,松了一口气,他闭上眼,似疲极了,往后倒去。